在婁琴的監護下,我和李小謙被湯明法等人挾持著來到了黃袍道士的家中。


    我感覺自己非常無辜。


    這件事完全是李小謙一人所為,跟我毫無關係,如今卻要受他所累,被這夥人強行帶到了黃袍道士家中,向他解釋“唉嘶必”的含義。


    我曾向湯明法闡明,此事與我無關。但是,湯明法絲毫不願聽我解釋,他心疼自己的三弟,任何與那“唉嘶必”有關係的人,他都不願放過。


    我心情十分鬱悶。李小謙卻步履輕盈,若無其事,口中哼著奇怪卻動聽的調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折扇,雪白的扇麵上畫著一副頗為壯闊的彩畫,亭台樓宇,巍峨聳立,扇麵的正中間橫亙八個大字,筆走龍蛇,氣勢揮毫。


    我指著扇子上的字,問:“這上麵寫的是什麽?”


    李小謙將扇麵橫在麵前,看了一眼,說:“七月一日,盛大開盤!”


    我問:“什麽意思?”


    李小謙想了一下,說:“大概的意思就是說,房子蓋好了,七月一日開始營業。”


    我問:“這也是你們那個時候的意思?”


    李小謙笑了笑,說:“對,對!”


    說話間,我們便來到了一處宅院前。這宅子不算氣闊,古舊的木門板上卻一塵不染,院中擺設井然有序,一看便知房子的主人是一個整潔利落的人。


    湯明法帶著我們走到東側的一間房子前,說:“各位稍候片刻,我先進去看看三弟。”


    “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響。我們離著房門有些距離,加上屋內昏暗,無法看清裏麵的狀況。


    湯明法隱入房中,掩上房門。另外四名大漢瞬時將我和李小謙圍了起來,各個怒目圓睜,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勢。


    婁琴笑盈盈的看著,也不做聲。李小謙依舊氣定神閑地搖著扇子。唯獨我有些驚恐地看著四個壯漢,唯恐他們一個闊步上來,將我拍成肉餅。


    “吱呀”一聲,房門又開了,湯明法探出半個身子,向著我和李小謙招了招手,說:“你們兩個進來吧!”


    我想說,我不進去。


    但四個壯漢已經將我和李小謙推搡著到了房門的邊緣。


    受製於人要懂得示弱。


    這是八矛師父用生命傳授給我的至理箴言。我必須要牢記並遵守。


    從明亮的外界走入昏暗的屋中,我有片刻的失明之感。


    當屋內的景象從朦朧的魅影漸漸轉為清晰之後,我看到一個身穿黃色道袍,披頭散發,不修邊幅的邋遢道人,他提著毛筆的手不住地顫抖著,桌上白紙胡亂地擺著,畫個各種各樣的圖形。


    若不是他嘴角隨著嘴唇晃動的兩撇胡子,我幾乎認不出,他便是那日自稱“鐵卜神算”的黃袍道人。


    黃袍道人見我們兩個人走了進來,雙目之中閃閃發光,幾乎要照亮整個屋子,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李小謙的雙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激動地說:“高人呐,這‘唉嘶必’到底所指何意啊!求您指點迷津啊!”


    “呃......”


    李小謙似笑非笑地將黃袍道人扶了起來,說:“不用這麽客氣。敢問......怎麽稱呼啊?”


    黃袍道人似乎沒有聽到李小謙的話一般,一雙眼睛貪婪地看著李小謙,口中始終念念有聲,似乎在說:“唉嘶必,唉嘶必,唉嘶必......”


    李小謙慌忙甩開黃袍道士的手,站到一旁,一隻手擋住黃袍道士的嘴,說:“唉唉唉,你不要衝著我念!”


    湯明法見他三弟失態,慌忙上前,將黃袍道人拉到身後,說:“我三弟姓王名德威,乃是南宮派天水道長的入室弟子。”


    “嘶~”李小謙長吸一口氣,眉頭緊鎖,似乎陷入思索之中,半晌,他喃喃地說:“王德威?這個名字好耳熟啊,似乎在哪裏聽過。”


    湯明法補充道:“我三弟道號重陽子......”


    “什麽?!”


    李小謙驚恐地大叫了一聲,隨即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才緩緩地說:“我他媽的竟然把王重陽給耍了!”


    隨即,李小謙慌亂地將重陽子扶坐在椅子上,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小聲念叨著:“誤會,誤會,王真人不要怪罪,全真派的劍法教我兩招可好啊?”


    王德威絲毫沒有理會,依舊是如癡如醉地念著:“唉嘶必,唉嘶必,唉嘶必......”


    李小謙一拍腦門,悲聲大叫:“罪過啊!我他媽的把王重陽搞傻了!”


    湯明法看在眼中,長歎一聲,似乎對李小謙自慚形穢的態度非常認可,他走上前去,勸道:“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李公子也不必太過自責,隻需要將那‘唉嘶必’的含義告知於我三弟,想來他心中疑惑一解,自然會釋然如初的。”


    李小謙蹲到重陽子跟前,輕聲試探:“呃......王真人啊,我把那兩個字的意思給你解釋一下可好?”


    重陽子兩眼登時金光閃閃,連連點頭,說:“好,好。高人快講!”說罷,一把拉起李小謙,走到桌前,指著白紙上的兩個圖形,說:“唉嘶必!什麽意思?!”


    李小謙說:“呃.....這個......其實這個兩個字母,來自西方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至於這兩個字母連在一起嘛,意思就是......”


    重陽子將臉湊到跟前,等待著李小謙的解答。湯明法也上前幾步,探過頭去,也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咳咳。”


    李小謙輕咳兩聲,正色道:“唉嘶必乃是戍邊之意。”


    “戍邊?!”


    湯明法和重陽子同時喊出聲來。


    李小謙露出一副大義凜然之相,說:“那日我寫下唉嘶必兩字,其實正是暗指我的戍邊之心,表明我希望朝廷北上抗金,包圍家國的誌向。可惜啊,你沒有看出來。”


    湯明法和重陽子幾乎同時點頭,流露出欽佩的表情。尤其是重陽子,雙目之中光彩重現,炯炯有神,雙拳一抱,對著李小謙鄭重說道:“李公子懷大義於天下,是我見識淺薄,未明其中深意。還請李公子見諒!”


    湯明法隨聲附和:“李公子胸懷天下,湯某人且感欽佩。方才得罪之處,請公子賜罪。”


    李小謙慌忙上前扶住兩人的胳膊,一臉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鄭重其事,說:“兩位義士言重了。那日我心中不滿朝廷所作所為,心中鬱悶。但街上難免有朝廷耳目,不敢直抒胸臆,因此用西方文字才寫下‘唉嘶必’二字。今日,聞聽湯義士與王真人之英雄事跡,得知我等都是同道中人,方能暢所欲言,真是痛快!”


    “不錯!”


    湯明法神情激蕩,朗聲說道:“今日我等結識乃是天意!他日尋得良機,我等一同北上,做個唉嘶必的將士,保家衛國!”


    “不,不,不。”李小謙卻連連擺手,說:“這唉嘶必二字就不要再說了。我們都是中華兒女,還是說漢語吧。”


    湯明法與重陽子相視大笑,連連稱是。


    我在一旁都看傻了。


    這是什麽情況!


    不是說好了要處置李小謙嗎?


    怎麽就成了同道中人?!


    此外......這唉嘶必,不是騙子的意思嗎?


    到底哪個是真的?!


    重陽子清醒了,而我卻陷入了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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