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鼻血流得昏頭轉向,哪裏還會想許多,當即命石韋從速診視。.org


    石韋便號其脈相,觀其麵色,諸般診視後,方才詢問趙匡胤自感症狀如何。


    原來趙匡胤原本就有流鼻血的病,平素不過是點點滴滴而已,況且偶爾有流,稍稍用棉球一堵很快就無事。


    隻是今日午後時,鼻血又流,卻怎麽也堵之不住,隨行的那些尚藥局禦醫,開了幾道止血的方子,均是無效。


    這鼻血流到至今時,趙匡胤隻覺整個腦袋似乎都要流空,更覺自己幾乎有性命之憂。


    石韋聽趙匡胤訴說了半晌,微微點頭頭,心中隱約已有了方子。


    花蕊夫人從旁道:“石愛卿,你看陛下這麵色已如此蒼白,再流下去非得出大事不可,你既已診過,可有何止血的良方嗎?”


    石韋拱手肅然道:“陛下這鼻血之症來勢凶猛,非一般藥方可以奏效,臣以為若想止住陛下這鼻血,必須用一道非常之方。”


    聽聞石韋有止血之方,趙匡胤神色大喜。


    這位大宋天子擺手道:“你既有什麽妙方,還不趕快給朕用來,隻要能止住朕這鼻血就行。”


    這時候,石韋卻流露出幾分為難之色,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飲。


    趙匡胤昏昏沉沉,沒心思細看,細心的花蕊夫人,卻看出石韋心中尚有顧忌。


    花蕊夫人便道:“石愛卿,看你這般樣子,莫非你所開的這道非常之方,陛下服之會有什麽危險不成?”


    石韋忙道:“陛下萬金之軀,身係社稷安危,微臣就算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給陛下開有風險的方子。”


    “既是如此,那你還有什麽猶豫的?”花蕊夫人越發狐疑。


    石韋幹咳了幾聲,苦笑道:“實不瞞陛下和娘娘,微臣這方中之藥雖說保管奏效,但這藥材的來曆卻有些有辱大雅,微臣隻怕陛下知道之後,會怪罪於微臣。”


    花蕊夫人花容更增疑色,她便想這藥材什麽的,無非都是生於野間,采集而來,又能有什麽傷得大雅的。


    榻上的趙匡胤,早已聽著不耐煩,揮手道:“朕不管是你的藥材是從哪裏來的,隻要能治朕的病,朕不但恕你無罪,還要厚賞於你。”


    有了趙匡胤這句話,石韋便放下了心,遂道:“既是如此,那請陛下再忍耐片刻,微臣這就去為陛下配止血之藥去。”


    “快去快去,再慢些朕的血就要流幹了。”趙匡胤有氣無力的催促道。


    石韋不敢再有遲疑,趕忙拜退。


    一出寢宮,那主事的宦官王繼恩就跟了出來。


    按照宮中的規矩,凡給皇帝用藥,開方子由尚藥局禦醫負責,配藥則由禦藥局負責,製好的湯藥,再由宦官嚐試,確認無毒後方才能夠給皇帝服用。


    但眼下事發突然,石韋所需的這味藥,隨行的禦藥局沒有,所以天子就破例給了他便宜行事的權力,令他自己開方子,自己配藥。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天子還是派了貼身的宦官王繼恩跟來,監督石韋配藥,由他嚐試之後,再奉於天子。


    “石大人,咱們這是要出城去嗎?”跟在石韋屁股後邊的王繼恩,巴巴的問道。


    石韋頭也不回,反問一句:“出城做什麽?”


    王繼恩笑道:“石大人不是說要用的這味藥宮中沒有麽,連宮中都沒有藥,想必洛陽城中那些私家藥鋪更沒有,既然如此,那咱們除了出城采藥之外,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


    看王繼恩那副小得意的樣子,似乎以為自己很聰明,推測出了石韋的心思。


    石韋卻冷笑一聲:“王總管果然頭腦機靈,不過似乎下官可沒說過宮中沒有這味藥的話。”


    王繼恩一愣,不解道:“既然宮中有,那為何不讓禦藥局的人直接配送來,卻非得石大人你親自動手。”


    “這味藥有辱斯文,禦醫局那班人斷不會儲藏,不過這藥就在這宮中,我隻好親自去取了。”


    石韋說著加快了腳步,那王繼恩聽得越發的糊塗,不知石韋到底是何用意。


    茫然之下,王繼恩隻有稀裏糊塗的跟著石韋在這宮中匆匆而行。


    一盞茶後,石韋停在了一座偏辟的院子跟前。


    一股濃濃的臭氣撲鼻而至,隻令人有種想嘔的感覺,王繼恩趕緊捂住了鼻子。


    這時他才發現,石韋竟是把他帶到了宮中清洗馬桶的地上。


    “石韋人,咱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王繼恩掐著鼻子,吱吱唔唔的問道。


    石韋用帕子掩著鼻子,淡淡道:“還能做什麽,當然是來‘采藥’了。”


    說著他便大步而入。


    洛陽皇宮雖不及汴京那般熱鬧,但也並非是空的,除了一些留守的宦官和宮女之外,還有不少被打入冷宮,或是犯了事的嬪妃住在這裏。


    雖說人少,但每天的吃喝拉撒也有相當的數量。


    故是石韋一進入院子,便瞧著院中左側堆滿了馬桶,略略一掃,至少有幾百個之多。


    而在院子的另一側,還排著上百個馬桶,七八個宦官正蹲在那裏洗刷刷。


    這個時代等級森嚴,宮中也是一樣。


    宦官和宮女們雖然都是伺候人的卑微奴婢,但也是分有三六九等的。


    頭等的似王繼恩這般,伺候著皇帝,還統領著宮中其他的宮女宦官。


    次一點伺候個皇後,嬪妃什麽的,再往下就是打掃庭院,浣洗衣服,越是地位低下,所幹的就活就越髒越累。


    地位最低的宦官,自然就是這洗馬桶的了。


    這些終日清洗馬桶的宦官,別說是嬪妃之類的主子,就是王繼恩這樣的宦官頭目,隻怕都沒機會見麵。


    而今他們瞧見大內總管大人,竟然意外的駕臨,不禁震驚萬分。


    一眾手拿馬桶刷的宦官,忙不迭的便跳將起來,一湧而上來向王繼恩請安。


    撲鼻的臭氣,隨之圍湧而來。


    王繼恩趕緊把鼻子捂得更嚴實,拂手喝道:“你們都給我站遠點,甭過來。”


    馬桶宦官們趕緊退後幾步,畢恭畢敬的等著王繼恩訓視。


    那王繼恩轉身石韋,皺著眉道:“我說石大人,事關陛下龍體,咱們可拖延不得,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趕緊想辦法去弄藥吧。”


    石韋卻不理睬他,掃視周圍一眼,命令道:“你們拎幾個洗過的馬桶過來,我要檢查一下。”


    眾宦官一愣,麵麵相覷,盡皆茫然不解。


    這些留守西京的宦官,並不認識石韋,但瞧其穿著,也曉得必是一位大臣。


    隻是宦官們卻想不通,堂堂一位大臣怎麽會跑到這麽一個又髒又臭的地方來,還口口聲聲要檢查馬桶。


    若非是顧著自己身份卑微,眼前這幫宦官們隻怕就要笑出聲來了。


    那王繼恩自然也是一臉難以置信,驚駭莫名的望向石韋。


    石韋見沒人動彈,不悅道:“王總管,怎麽你的這些手下我使喚不動呀,若是耽誤了給陛下治病,這責任你來擔嗎?”


    王繼恩心頭頓為一震。


    盡管石韋這不可思議的舉動,讓他捉摸不透,但既然天子交待下來要聽其吩咐,自己便沒理由拒絕。


    “管你折騰什麽,到時候誤了陛下的病,罪責反正也不在我身上,若你被治了罪反倒正好……”


    王繼恩琢磨了一下,馬上衝那些宦官喝道:“你們幾個都耳朵聾了嗎?石大人叫你們拎幾個馬桶過來,還不快動手。”


    大太監發話,這班卑微的宦官們焉敢不從,忙是從清洗好的馬桶堆裏,撿了幾個比較幹淨的拎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石韋麵前。


    石韋又叫他們把馬桶蓋掀開,他便用帕子捂著口鼻,低頭仔仔細細的將馬桶挨個檢查了一遍。


    那些宦官們看著石韋那認真的樣子,心中皆是憋著一股笑,緊咬著牙關不敢吱聲。


    那王繼恩也是看得好笑不已,忍不住問道:“我說石大人,你不會覺得這馬桶裏會長著你要的藥材吧?”


    石韋檢查已畢,直起身來,笑道:“王總管還真是聰明,這都讓你看出來了,沒錯,下官所要的良藥,還真就長在這馬桶裏。”


    王繼恩一愣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沒人能聽懂石韋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王繼恩愣怔了半晌,忽然臉色變得肅然起來,正色道:“我說石大人,你這玩笑可開得有點過了,若是給陛下知道你這般慢怠他老人家的病,我隻怕你這烏紗可以不保啊。”


    石韋卻不以為然道:“我頭上的烏紗保不保得住,就不勞王總管費心了,現下你隻需聽令而行便是。”


    說罷,石韋便挑出了幾個馬桶,下令給那些宦官,讓他們把馬桶壁上的那些積垢刮下來,搜集起了呈給他。


    王繼恩依舊糊塗不解,但也無可奈何,隻得依言照作。


    於是一班刷馬桶的太監便又忙碌起來,折騰了半晌,總算是搜集了一碗之多的尿垢。


    “王總管,麻煩你把這些‘藥材’打包帶好,咱們走吧。”石韋吩咐下去,轉身揚長而去。


    “聽到了沒有,石大人發話了,打包帶走。”


    王繼恩不悅的向跟班喝令,趕緊跟著逃離了這惡臭之所。


    他追在石韋身後,問道:“石大人,那咱們現在又要去哪裏?”


    “當然是去禦膳房烘藥了。”石韋頭也不回的答道。


    那王繼恩聽了,又是一臉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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