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下官一直為公事所累,故才沒有時間來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org”


    石韋能跟趙普說什麽,說自己跟一個不到十歲小姑娘定了婚約,或是說自己家中美眷太多,不知該娶哪一個。


    在當朝宰相麵前說自己的私生活有多麽的“不檢點”,這顯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趙普嘴角揚起一抹笑,那笑容中充滿了不信任。


    石韋忽然也意識到,自己這隨口編來的借口,怎能輕易的把趙普這個人精給糊弄過去。


    “嗬嗬,趙相,咱們喝酒。”石韋打起了哈哈,想把話題給引開。


    趙普也沒掲穿他,陪他又飲一杯。


    酒水入下,趙普忽又語重心長的說道:“遠誌啊,正所謂成家立業,兩者不可偏廢,成了家有人照顧好起居,才能更好的為朝廷做事,你說是不是呢。”


    石韋心說這老東西怎麽就關心自己的個人問題呢,他也不好直接問,隻得跟著點頭稱是。


    幾杯酒下肚,趙普的神色忽然變得詭異起來。


    石韋預感到沒什麽好事,這隻狡猾的老狐狸多半在謀算著什麽壞事。


    石韋隻假作不知,悶頭吃菜。


    “遠誌啊,你覺得我家敏兒怎樣?”


    石韋一愣,心說你問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你還想撮和我和你女兒不成?


    “敏小姐人很好,很孝順,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石韋揣著明白裝糊塗,假意做了一番客觀的評價。


    趙普笑眯眯的看著石韋,那眼神像是在盯著一件寶貝一樣。


    石韋被他瞧得不自在,索性道:“趙相,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下官說啊,直說就行,用不著拐變抹角。”


    趙普幹咳了幾聲,捋著胡子笑道:“是這樣的,遠誌你既然未有妻室,我家敏兒也是待字閨中,所以呢,我這個做爹的就厚著臉皮,想給自己女兒做一回媒人,你覺得怎樣。”


    果然是打算招我做女婿啊……盡管石韋此前已有所心理準備,但當趙普親口說出來時,他還是覺得有點驚訝。


    “趙相,你這……你這可是讓下官有點……有點……。”石韋佯裝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


    他心裏就在琢磨著,趙普為什麽就看上了自己,竟厚著一張老臉,放下宰相的架子,親自為自己的女兒“提親”呢。


    他腦子轉的快,稍這麽琢磨就想通了。


    石韋官任翰林醫官使,官位雖然不大,但人卻紅得發紫。


    他首先是趙德昭幕下的心腹,將來德昭若然繼位稱帝,他石韋可是功不可沒,在新朝中受重用那是板上釘釘之事。


    除此之外,他救過花蕊夫人的命,治過天子的奇症,同樣是當今聖上器重賞識之輩。


    這樣一個受趙家父子同時信任器重的人,放眼整個朝廷也是屈指可數。


    石韋的這般背景,以趙普這樣的人精,又豈能會不知。


    如果能招這麽一個人物做自己的乘龍快婿,無疑是一樁極好的政治聯姻。


    石韋猜想,趙普大概是這麽想的。


    趙普看著石韋受寵若驚的樣子,以為石韋被自己的好意所打動,嗬嗬笑道:“遠誌你也不必驚訝,老夫是覺著你是敏兒的救命恩人,這就說明你們兩個小輩有緣,既是有緣,老夫又瞧著你人品不錯,所以才覺得你二人十分的班配。”


    趙普口口聲聲什麽緣分啊,人口啊,半字不提石韋的政治背景,似乎一心想為女兒找個好歸宿,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家世背景。


    石韋卻作謙然狀,自嘲道:“趙相乃當朝執宰,開國元老,下官卻出身微寒,品學微末,實在是覺得有些配不上敏兒小姐呢。”


    趙普一擺手,笑道:“遠誌你何必自謙,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身,老夫看重的是你的人品,你的上進心,什麽寒門豪門的,老夫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看這趙普如此言語,似乎是鐵了心的要招自己為婿,石韋這下倒是為難起來了。


    其實以趙普的身份,自己若能娶了那趙敏,對自己的仕途隻會有利而無害,原本這樁婚事應該一口答應的。


    隻是先前他已與穆桂英有過婚約,言而無信這種事,又不是自己的風格,傳揚出去了,隻怕會讓別人議論自己攀龍附鳳。


    一時間,石韋有些權衡不定,不好做也決定。


    趙普見他似有猶豫,卻也沒再相逼,笑嗬嗬道:“婚姻大事,事關重大,遠誌你也不必現在就做決定,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考慮,不必急著給老夫回複。”


    石韋這才鬆了口氣,忙道:“無論如何,下官都十分感激趙相你的賞識,下官敬趙相一杯。”


    話題這麽一引開,趙普也就不再做紅娘,隻一杯接一杯的陪石韋吃酒。


    趙普這家夥雖然看起來瘦得跟衣架似的,或許是應了宰相肚裏能撐船這句話,他這酒量卻是大得驚人,幾輪酒喝下來,石韋都已經七分醉了,卻硬是沒能把他放倒。


    酒成這樣,顯然是不能回府了,趙普也熱情好客,當晚將石韋留宿於府中。


    洗洗涮涮折騰了半晌後,半醉半醒的他覺著也累了,倒頭就在趙府的廂房中睡著。


    半夜的時候,他迷迷糊糊中又夢到了白天之事。


    他夢到自己大義凜然的勸趙匡胤痛下殺手,而趙匡胤卻婦人之仁,遲遲不肯對他那親弟弟下手。


    最後,自己把趙匡胤給惹毛了,還被趙匡胤下旨入獄。


    “趙匡胤,你不殺你弟弟,你會後悔的,相信我——”


    頓首疾呼中,他被禦前侍衛們拖出了大殿,臨出門時腦袋磕在了門框上,人也一下子驚醒了。


    驚醒了的石韋,猛的坐床上坐了起來,大口的喘著冷氣,驚怔了半晌,卻才意識到方才隻是一個夢而已。


    他摸了一把額頭,發現自己竟是被這個夢驚出了一頭的冷汗。


    “趙匡胤,你不會真的玩什麽婦人之仁吧……”


    石韋喃喃念叨著,這時睡意也一時全無,索性便穿了衣服,出門往院子裏透透氣。


    剛一推開門,一股子寒氣雜夾著雪白撲麵而來。


    下雪了。


    抬頭仰望夜空,大片大片的雪花飄搖而落,整個趙家大院已覆了鞋底厚的雪,想來這雪已經下了有一陣子。


    雪落無聲,把這夜中的趙府襯得越加的靜謐。


    石韋溜達到院子裏,路上碰見了幾回趙家的巡夜家丁,本以為大晚上的有賊人出沒,見著是石韋之後都客客氣氣的打聲召呼。


    不知不覺中,他溜達到了一處小池塘邊,便是駐立於塘邊的亭子裏,靜靜的欣賞著雪花飄落水中之景。


    這雪夜的靜謐,漸漸的讓石韋焦躁的心安靜了下來。


    他仔細的把趙光義下毒這件事想了一遍,一想到趙匡胤那猶豫不決的神情,他這心裏都十分的沒底。


    尋思半晌,石韋的眼眸忽然一亮,嘴角泛起一絲詭笑。


    “趙匡胤,你若是下不定決心,那就隻好讓我來幫你下決心了。”


    他喃喃自語著,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正當這時,忽聽身後有人道:“石大人,這麽晚不睡,卻跑到這裏來賞雪景,你真是好興致啊。”


    是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


    石韋一震,猛回頭看去,卻見那微笑而來的女子,正是趙敏。


    許是自己方才一心想著那件事,所以才沒有覺察到她的腳步聲。


    她身披一件鑲著狐絨的披風,手撐著一頂青色的傘,麵帶著微笑,踏雪步入亭中,那般形姿,再襯著這靜謐的雪夜,儼然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女一樣。


    石韋的心頭不禁怦然一動。


    趙敏款款步入亭中,將那傘收了起來,抖了抖披風上的雪。


    抬頭時,她瞧著石韋的眼神有些恍惚,臉畔間便湧上幾分紅暈,低眉笑道:“石大人,你看什麽呢,我臉上沾了雪花嗎?”


    石韋一個冷戰回過神來,忙是笑道:“沒有,下官是見小姐從雪中而來,還以為碰上了仙女,所以才一時看得失神,還望小姐恕罪。”


    若是擱在兩個陌生人之間,石韋這話就有輕薄之嫌,換個矜持一點的女子,這時多半就要翻臉了。


    不過,趙敏聽著卻眉目含著,低頭暗笑,顯然石韋的這看似有些憨的讚美,讓她聽著心中歡喜。


    雪夜美景,佳人如玉,這般含情脈脈的立於眼前,石韋心中漣漪自是許許而生。


    他隻恐自己舉止失措,趕緊將頭扭開,幹咳了幾聲以掩那小小的尷尬。


    趙敏過來跟他並肩而立,問道:“石大人,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石韋愣怔了一下才想起她問過什麽,便道:“下官心中有些事情難以定度,輾轉難眠,故才出來透透氣。”


    石韋口中的難以定度之事,自然是關於如何勸說趙匡胤對付晉王之事,不過趙匡胤有交待過,此事不可擅自聲張,故而他也不好向旁人透露,更何況是身為宰相之女的趙敏了。


    不過趙敏卻聽著麵露羞色,顯然是誤會了石韋的意思。


    她猶豫了片刻,咬著紅唇輕聲道:“讓石郎輾轉難眠的,可是爹爹他提起的你我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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