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紅色夾克男子嗤笑一聲。


    “也對,你們這些普通人當然不知道我的名字。記住了,我的名字叫,焱。”他的語氣裏隱隱約約帶著一絲驕傲。


    “焱?”


    “對,焱。”他再一次肯定自己的名字。


    “對了,小子。你竟然還能活下來,了不起啊!”焱給他豎起一個大拇指。“要知道,能從夜幕裏走出來的都不能算是普通人了。”


    “夜幕?那是什麽?”塵好奇地問道。


    “夜幕啊,就是你昨天晚上看到的那樣咯。”焱擺擺手,“它可以阻斷光線,聲音,還會讓你的感官變得模糊,讓人使用力氣要比現在困難四五倍。這還隻是初期階段......”


    焱看著塵露出驚異的眼神,不禁淡淡一笑,“所以我就說,你能活下來實在是不容易。”


    “誒,在你背後的那位是?”焱注意到了塵背上的雪。“你女朋友?”


    “嗯。”塵點了點頭。說起來他到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到醫院來看雪現在是怎麽樣的情況。


    “所以你來醫院?”焱聳聳肩,“整個兒城市都沒剩多少人了,醫院裏的人都死光了。”塵從焱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漠然,對生命的漠然,這讓塵不禁心神一顫。


    焱望了塵一眼,說道:“習慣了,不要在意。這種事情我已經見多了。”他繼續問道:“你女朋友應該是經過了夜幕才變成這樣子的?”塵點點頭。


    “噢,那就簡單了。”焱走到塵跟前,“讓我來看看。”


    塵猶豫了下,隨即還是將雪從背上放下來,將她抱在懷裏,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禁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她怎麽會變成了這副樣子。”


    焱將扛在肩上的大刀插在地麵,左手開始不自覺地抓著下巴,歪著頭,左眼看看右眼看看,右手不知從哪裏抓出一奇異的藍色瓶子丟到塵手上,“讓她喝下去。”


    “啊?這什麽東西?”塵將蓋子打開,聞了聞,看裏麵裝有無色無味,看起來好像是水的東西,不禁好奇地問道。


    “廢什麽話?快點喂她喝了。”焱不耐煩地說道。


    雖然塵和焱不過是第一次見麵,塵也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男人的直覺,這個自稱焱的男人,值得他相信一次。


    “可是......現在這怎麽讓她喝下去?”塵撓撓頭。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嗎?嘴對嘴就好了。”焱聳聳肩,“我就提個建議,你要是想讓她一直昏迷下去,就這樣咯。”


    塵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將瓶中的無色液體倒進自己的嘴裏,然後輕輕抬起雪的頭,看著她那美麗,充滿誘惑的雙唇,隨即眼神化為堅定,猛然貼住雪的唇,將口中的液體一點點給她渡過去。


    塵聞著少女身上若有若無的體香,抱著她那柔弱無骨的身體,心中的不安也漸漸淡卻,隻記得雪那柔軟的雙唇,仿佛時間在這一瞬間靜止,刹那便是永恒。


    雖然塵與雪親吻過很多次,但這一次不一樣,塵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那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是不舍,是他堅持走下去的憑借,也是他溫暖的來源。塵希望這一刻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這一種溫馨,獨屬於他。


    雪的眉毛動了動,慢慢張開了她那雙大而清澈的眼睛。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她看到塵正將她抱在懷裏,正在......


    她突然睜大眼睛,左手直接一巴掌拍在塵的臉上,將他的臉扇出了一個又紅又清晰的巴掌印。


    “你在幹嘛!”雪嘟起小嘴,張牙舞爪撲向他,“塵,以前倒沒看出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竟然乘人之危!”


    “不,我沒有。”塵一邊躲閃,一邊為自己辯解。


    塵猛然將雪抱住,“你還活著就好。”他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才過了多久?不過一個晚上而已。我們人生中已經度過了數不清的黑夜,然而就在昨天的夜晚,塵才知道,一個晚上是多麽的短暫,時間是多麽的寶貴。


    他緊緊抱住雪,兩人感受彼此的溫暖與存在。他們都在,都還活著。


    “唔,雖然不想打擾你們,但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們,該走了。”焱在旁邊冷不丁的突然說道,“我怕時間不太夠了。”


    “啊,去哪?我們要跟你走嗎?”塵指著他,再指了指自己,問道。


    “那不然你們還能去哪?”焱聳聳肩,“我都說了,這個城市已經沒有多少活人了,你們在這裏是活不了幾天的。”焱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我的任務就是尋找在夜幕中的幸存者,並將你們帶走。”


    “等等,你是說,是說,整個城市都沒剩多少活人了?”塵的牙齒咬著嘴唇,不自覺的打顫,“你的意思是,我們的父母也......”塵的額頭又皺了起來,心裏的石頭一上一下的著實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雪似乎是被嚇懵了,什麽話也不說,隻立馬站起來牽起塵的手往家裏的方向跑。眼神突然變得呆滯,零亂。


    她一邊小跑,嘴裏喃喃道,“不會的,塵,我們父母一定不會有事的,他們,他們吉人自有天相,他們一定不會死的,對不對?我們快回家,帶上他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雪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雖然平時家長對他很嚴厲,但傾注在她身上的愛一點也不少。塵一個勁兒的猛點頭,隨即兩人往家裏的方向跑回去。


    “沒有用的,已經晚了。”焱望向他們兩個逐漸遠去的身影,朝他們喊道,“這一片區域都是我負責的,除了你們兩個,已經沒有其他的活人了。”但兩人像是充耳不聞,裝作一副聽不見的樣子,隻一個勁兒的跑,心裏惦記著家裏人的安危。“唉。”焱搖搖頭。


    現實往往都是殘酷的,往往血淋淋的真相是親眼看到的,才會相信。有時候甚至會給自己編織一些美麗的謊言與借口,企圖欺騙自己。到頭來受傷的,還不是自己。焱並沒有繼續阻止他們,他選擇跟在後麵默默保護他們。畢竟,陽光下的陰影,是白天的禁區。


    隨後,焱的口中似乎是吐出了一些深澀難懂的咒語,隻見焱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黑色,看起來像是貓的生物,瞪著一雙深藍色的眼睛,卻一臉肅穆地盯著召喚它出來的主人。“小羅,跟著那個女生,保護她。”小羅隨即身影一閃,不見蹤影。


    焱看了看保存尚好的街道,此時卻空無一人。被遺棄在角落裏的娃娃熊在無聲的哭。陽光灑在這個世界上,照耀著這一切,可在這座城市裏,卻再也沒有歌頌這一切的生靈了。


    “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會結束。”焱無奈地歎了聲氣,隨即將插在地上的刀扛在肩上,身影一閃,跟在塵身後。畢竟這是組織交代下來的任務。


    塵和雪自然是沒有住在一起,所以兩人在一個路口上告了別,相約在這裏碰麵。這個路口是離他們兩家最近的匯合點。“小心點。”“嗯,你也是。”兩人沒有什麽心思再你儂我儂了,隨即告別,分開。


    雖然這一路上顯得是如此陰森,街道上光滑如初,就連平時在風中飛舞的塑料袋也已不見蹤影。血跡呢?難道大家都是無聲地死去,連血跡都沒有留下?塵一邊跑著,一邊在思考著這些問題。但是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就是自己,怎麽還這麽有活力?


    塵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像是快累到虛脫的樣子,還是自己憑著莫大的毅力才能將雪帶出遊樂園的。明明當時察覺到自己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可為什麽......而且現在還留有餘力。


    “喂,小子!”焱的身影在塵旁邊不斷閃爍。他現在的力量自然容許他這樣隨意地像武俠小說的人物那樣飄著輕功,還不用費什麽特別大的力氣。


    “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塵差點被嚇一跳,發現是焱,不禁摸了摸胸口,沒好氣地回複,“我叫路塵。叫我塵就好了。”


    “路塵?有意思。”焱笑了笑。“塵兄,待你們確定你們父母是否還安然健在之後,你們兩就跟我一起離開這裏吧。”


    “為什麽?”塵問道。他不太舍得已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當有人讓他離開這裏時,他下意識是拒絕的。


    “為什麽?”焱不緊不慢地道,“你看這座城市人類還能生活的了嗎?”還未等塵回複,他又繼續說道,“不是我說,除非你的實力足夠強,強到一定地步,才可以在這種地方生存,並活下來。像你這樣的普通人,活過一個晚上就已經是奇跡了。”


    “可是......”塵擔憂地看著這片空寂的城市,他的朋友,親人,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生活在這個城市裏,忽然有一天化為烏有,誰也不認識他,除了雪......這難道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塵不禁苦澀地笑笑。


    “趕快搞定,回基地的路上我會給你們解答所有的疑問。”焱催促道。


    塵定了定心,猛地晃了晃頭,隨即加快腳步,朝著家裏的方向趕去。焱的身影不斷在陽光下穿梭,閃爍。


    太陽將塵的身影拉的很長,可他卻沒有注意到,焱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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