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的身影立即就越到了那吸引了無數鬼的人附近,看到周圍的鬼露出殘忍的利齒,張著血盆大口,正緩緩前進。塵看到,吸引這些鬼前來的,是一個女孩。她此刻正癱坐在地上,一頭在黑夜中看不見的頭發;靠在牆邊,將自己的頭深深埋進自己的雙膝,身體在不斷打著顫。


    “女孩?”塵心中一晃,不會正好是他要找的人吧?但還沒等塵來得及確認,周圍的鬼們似是已經迫不及待了,他們餓鬼撲食一般,瘋狂地朝女孩的身上撲去。而小女孩似是感應到了一陣陰寒的冷風吹過,似是驚濤駭浪,要將一個小小的孤島給完全的吞沒,她驚恐地抬頭,看到一片片綠油油的恐怖眼睛正朝她湧來,她已經害怕得忘記了要發出人們普遍要發出的哀嚎。時間似是已經停滯,仿佛凝固在了永恒,她隻來得及呆呆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也許,這就是命吧?她在心中苦笑,原來那些人說的不假,當一個人麵臨死亡之際,時間真的會變得很慢,可以隨意思考,翻看自己並不長的記憶,那也是幸福,美滿的。


    爺爺,你還好嗎?擔憂爺爺的同時,她的心中又浮現出一個臉龐,帶著溫和,將手中並不算鮮豔的玫瑰花遞給她:“這些玫瑰花,送給你。”她的臉上不禁閃過兩片紅霞。她隻是每天會隨著爺爺到野外去采摘些玫瑰花,因為她看到過很多男生會花大價錢買玫瑰花,然後送給他們鍾愛的女生。她覺得,如果自己能夠采摘些玫瑰花,並將它們給賣出去,興許可以暫時緩解爺爺身上的壓力......女孩隻是懷揣著這樣一份想法去嚐試,然而她根本不知道,野生的玫瑰花身上帶刺,她第一次采摘時手上沾滿了鮮血,許多毛毛的小刺深深刺進了她軟軟的皮膚裏,很痛。然而她並沒有哭,因為她懂得什麽叫做忍耐。


    她也不知道,玫瑰花是很快就會枯萎的,如果不注重保養,很快就會凋謝。雖然她小心翼翼地用破舊的剪刀將它們身上的刺一根根剪掉,並將它們細細地整理好,想要找個時間將它們全部賣掉——可是,誰又會願意花錢去買幾株行將枯萎的玫瑰花?價錢再低也不如花店來的實在,也不缺這點錢。


    還有個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知道她那天看到的男生送給女生玫瑰花是什麽日子。那是每年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


    春去秋來,嚴冬已至。大雪每一年都會光臨這片城市,她站在雪中,包裏裹著幾株已經黯淡的玫瑰花。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爺爺給自己講的故事裏那樣,一個小女孩在冬天裏點燃了一根火柴,一根,又一根......


    她想要將所有的玫瑰花點燃,這樣,也許就能浮現出她所期待的美好了。


    她上前去,扯了扯那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再次嚐試而又小聲地問道:“需要買花嗎?”其實她知道,也無數次麵臨過這樣失敗的結局,沒有人會願意買她的花,黯淡而又醜陋,再高貴也抵不住行將枯萎的落幕。


    “隻要十塊錢......”


    “我買了。”那個男人帶著微笑,對她說道。


    她發誓,此生除了爺爺,絕對沒有讓她再感受到什麽叫做感動的人。然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說他願意?


    ......


    “這些玫瑰花,送給你。”突入其來的話讓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都還未來得及散卻拿到一百元錢的欣喜,心中的小鹿猛然亂撞。慌亂之中,她想逃走,而在此之前,她害羞地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我叫吳韻!記住我的名字!”看著他一臉錯愕,她背過臉,心中不禁訕笑。她從未有過一天像這樣笑的那麽開心,盡管沒有人看見。


    “哥哥,也許,再見不到你了吧?”記憶如同掌心的水,總有流盡的時候。女孩麵對那向她洶湧而來的如潮水的鬼怪,默默地閉上眼睛。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擋在她麵前,就像是一塊堅韌無比的石頭突然立在中間,就算是凶猛的潮流也不能將這塊石頭給衝走!它們似是撞上了一個堅不可摧的牆壁,仿佛在告訴它們,此路不通!


    塵將自身全部的力量匯聚到他的雙掌上,然後猛然推出去,打在它們身上。鬼海似是不受自己控製一般,周圍密密麻麻的鬼怪們瞬間被塵擊飛至看不見的黑暗中,將周圍的建築物撞出了數不清的大洞,又或者是還在空中飛著,遲遲落不下來。塵的眼前多出了一條可供兩人逃跑的小路,他二話不說,趕緊抓住小女孩的雙手,然後將她放在自己的肩上。還沒等女孩反應過來,他突地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鬼重新聚集之前,他要帶她逃離這個地方。


    不是說他不能繼續戰鬥,而是他不能保證女孩的生命安全。


    再者,為什麽他不使用空間轉移,理由是他還沒領悟到這個階段。所以他隻能帶著女孩迅速逃離這個地方。


    鬼怪們見自己的獵物不見了蹤影,單純的意識掠過憤怒,它們隨即不再掩飾自己眼中的貪婪,瘋狂地朝著他們的方向湧動。


    女孩睜開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那離她近在咫尺的男人。白雪拂過他的發絲,微風吹過他的臉龐,即便無比的黑暗,但因為離得近的關係,她還是看清了救了她的那個男人。是他。


    她絕不會認錯,直到臨近死亡的最後一秒,她還在想著他,不過才僅僅分離了幾個小時,她不會淡忘那張洋溢著淡淡笑容的臉龐,那個將花又送還給她的那個大哥哥,是他,沒有錯。


    她用自己略有些冰涼的小手,有些不可置信地輕輕向他的臉龐拂去。塵感受到臉上略有涼意,低下頭,看了看懷裏的那個女孩。是她?不知為何,他竟然有一種放下心的感覺,那股纏繞在心中的暴戾似是隨之而淡去,,在大雪如綿的這個夜晚,如沐春風。


    “是你?”他有些好笑地問道。


    “哥哥,我不是在做夢吧?”吳韻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道。是真的,眼前確確實實是真的,沒有看錯。


    “當然,我就在這,救你來了。”


    她愣愣地盯了他兩三秒,突然放聲大哭,哭聲的穿透性在鬼的耳朵中與我們平時的廣播沒什麽區別,倒又是將遠處的一些鬼給吸引過來了。


    “好了,別哭了。”塵安慰道,他得帶著她先離開鬼的包圍圈。也不知道她身上是有什麽吸引鬼的地方,竟然惹得這麽多的鬼為之瘋狂。感受到大量匯聚的鬼正在朝他靠近,塵很無奈,不過隻是一階實力的他可無法抵抗這麽多的鬼,螞蟻多咬死象的道理他也並非不知道。


    看來隻能帶他們先逃走了......塵無奈在心中暗道,準備抓緊時間趕到老人身邊,然後帶著他迅速逃走。鬼越來越密集,再不抓緊,就算是他也毫無辦法了。


    忽然,他心神一動,卻發現感應之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群都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接而詭異地又如潮水般退去。


    “奇怪,這又是什麽情況?”他發現自己的經驗實在太少,夜幕實在是有許多難以琢磨的地方,神秘,令人心悸,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他隻是一個新人,但卻試圖裝作一個老成的樣子。不過到目前為止,應該來說還算是成功......的吧?


    他停下自己的身形,再次細細感受那些鬼的方位。很奇怪,它們像是響應了某種號召,如果說它們之前的動作是散漫與瘋狂,那麽現在的它們卻如一個紀律嚴明的軍隊,正有條不紊地匯聚在一起,湊成一支恐怖的,難以想象的軍隊。


    “它們是要去哪裏呢?”塵搖搖頭,不去想太多,他低頭看了看還在輕輕啜泣的女孩兒,心中不禁微蕩。這是除了雪以外他抱過的第二個女孩......他不禁想入非非,但想到她不過隻是個還未長開的小女孩兒,更何況......


    暴戾不在,心中的一股欲望油然而生,在不經意間。


    見他默默不說話,吳韻也漸漸停止了哭泣。想到兩人現在有些旖旎,她能感受到男子略有些加重的呼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她也在盯著他看,一寸不離,清澈,如星辰般發出美麗的光芒,讓塵瞬間以為在他懷裏躺著的,是雪。


    他清醒了過來。


    “那個,你怎麽樣了?”塵有些不好意思地將吳韻放下來,問道。


    吳韻搖搖頭,“哥哥,我沒事......”她抓住塵的衣角,“謝謝你,救了我。我還不知道大哥哥你竟然是這麽厲害的一個人。”


    “是你爺爺托我出來找你的。”塵輕輕拂過她頭發上又堆積了些的白雪,不知為何。他總是想著撫摸她的頭發,柔軟,舒適。他發誓自己絕不是想占那比他小了將近十歲的小女孩的便宜......他又有些動搖了。


    “爺爺?”她的情緒頓時激動了起來,“我爺爺現在還好嗎?”


    “還好。”塵又不動聲色地牽起她的手,手上的十幾個凍根令他感到心疼。他也無法想象一個女孩怎會在這嚴寒的冬天裏賣花呢?


    “就是他托我來找你的。現在,我帶你回去找他。”塵牽著她的小手,慢慢朝著來之前的位置走去。盡管不算太遠,但在黑暗中,大雪飄落,他要緊緊抓住女孩的手,走的很慢,但卻沒有停下他的腳步。


    他的心再次有些動搖了......


    暴戾不在,男人的本性卻已是壓抑不住。但他必須得忍,在他完全淪陷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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