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沒想到,殺了朱扒皮後,我順手從妓院救走的這個小丫頭月兒,大名居然叫做“公孫惜月”。


    嗬,後來才知,她竟是公孫小蝶的一個同宗侄女。


    無巧不成書啊!我這無心之舉,又多給了公孫小蝶一個人情。


    話說那天連夜帶她逃離金華後,天上下起雨來。我兩個正是無處安身,隻好暫時躲在台山一帶的延福寺裏,找間沒人看管的冷廟住了半宿。


    這小丫頭受了驚嚇,臉色大駭難安,隨我一路奔逃至此,卻到天亮都沒有合眼。


    清晨,當陽光透過那扇髒不拉嘰的破窗射到這廟裏的時候,我睡醒了。


    打個哈欠,伸伸懶腰,睜眼瞧時,才發現這小丫頭竟一直跪坐在我身邊,像守護親爹一樣的一直看著我。兩隻烏黑發亮的圓眼睛光芒閃爍,甚是可愛。


    “嗯?你怎麽不睡?看著我做甚?”


    小丫頭聞言,兩隻眼睛眨巴眨巴,長長的睫毛上卻沾了淚珠。緊接著小嘴一抿,看樣子就要哭了。


    “哎哎!幹什麽?”見狀,我連忙製止住她。道:“別難過別難過,不好的事兒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帶你逃出來了嗎?”


    “嗚嗚!娘親……”小丫頭依舊還是悲傷得很。


    唉,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啊!這麽點兒個小丫頭,也實在難為她了。


    如此世道,吃人的江湖,像她這樣的可憐人,不知還有多少。


    “呃,丫頭,別哭了。你說說,你還有什麽可以投奔的親戚、故人、老鄉……什麽的嗎?有的話,告訴大叔我,等我辦完了事,順便送你過去。”


    我當然不可能一直帶著這個丫頭行走江湖啊!不方便不說,我還是個單身小夥子,沒有娶老婆的。現在就帶著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算怎麽回事?


    所以我在想,能把她打發了最好。如果她實在沒有去處,我就再把她送到蝶戀那裏,看看這個老姑娘有沒有興趣多收一個徒弟。反正又是一個可愛小丫頭嘛!正合她的胃口。


    呃……不要細思極恐,蝶戀不吃人,隻是喜女不喜男,性取向,有那麽點不正常。


    如此安慰了一回,止住了小丫頭的哭,她告訴我還有個遠房同宗的姑母,叫公孫小蝶,好像住在姑蘇太湖邊,但她隻是聽爹娘提起過,她從來也沒見過,何況爹娘如今都死了。所以,她也不知該怎麽去找。


    哎呀!這句話當時叫我吃了一大驚。要說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吧,確實也多了。但叫“公孫小蝶”又住在姑蘇的,還能有第二個嗎?


    “那你爹娘有沒有說過,你這個姑母是做什麽的?”我問。


    小丫頭答道:“爹爹從沒說過,娘隻說那姑母很年輕的時候就出家了。也不知道在哪個廟裏當尼姑。”


    “嘿!哈哈!”小丫頭語聲可愛,當時竟逗笑了我。如果真是公孫小蝶,那麽……她年輕時,還出過家?這段往事,怎麽沒人提起過?


    嘿嘿,為什麽啊?以公孫小蝶半老徐娘還風韻猶存的姿色,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兒。出家,一定有故事。


    現在看看眼前這個才十歲的小丫頭,仔細端詳,嗯,別說,眉眼間,跟公孫小蝶,還確實有那麽幾分相像。小臉蛋紅撲撲的,蘋果一般,還挺耐看。頭發烏油發亮,身段兒也生得苗條,是個美人胚子。不過到底還小,太青澀稚嫩了。


    也是幸好,她叫我救了。否則,倘或錯過,真叫她讓那朱扒皮禍害了,又是一樁人間慘案呐!


    一時無聊,想到公孫小蝶日前那副不可冒犯的神態,我戲謔心起,隨口逗逗小丫頭,道:“我這回救了你,還殺了那惡人替你娘報了仇,你說,你這丫頭該怎麽報答我呢?”


    小丫頭聞言,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嘴抿了抿,怯生生道:“我,我,我給大叔當丫鬟吧?”


    嗬!有趣有趣。當丫鬟?


    打量了她一回,當時笑道:“別說,你這小模樣倒是不賴,還挺有幾分姿色。要不,以身相許吧?嫁給大叔當小老婆?”


    “啊?我我我……”小丫頭大窘,一張俏臉登時嚇得慘白,嘴唇顫抖著,說不下去。


    “你什麽你?不願意?大叔我救了你,又瞧得起你,要收你當小老婆,你還怎麽地?沒有我,說不定你這會兒都死了!”說著,眯起眼睛去看這小丫頭。


    我想我此時的眼神一定很邪惡,因為我發現這丫頭原來慘白的小臉,突然又羞紅了。


    “不,不是,我……我願意,就是,就是我害怕。”小丫頭結結巴巴,卻說出這麽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話來。


    “嗯?”老天,反倒嚇了我一跳。


    “這個……誒,我也就是瞎說八道,逗你玩的。可別當真!”連忙坐起來,看著小丫頭,正色解釋。


    “不是,大叔,不,恩公!我、我真的願意。”小丫頭不知著了什麽魔,清純的眼眸裏,竟似注了一汪水一般,閃閃爍爍,此時看著我無比認真。


    臥槽!玩笑開過了。


    “別別別,我真是逗你玩的,別當真。你這麽小,怎麽給我當老婆。”


    “我現在是小,可我會長大的啊。你讓我跟你幾年,過幾年我長大了,就可以……當老婆,伺候你了。”


    “我了個天!別!”連忙製止住這小丫頭,我道:“大叔剛才是在放屁,臭不可聞!你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說完這句,我低頭沉吟,道:“你說的公孫小蝶,我可能正好認識。等我帶你見到了她,再看是不是你的姑母。”


    小丫頭不住點頭,千恩萬謝又說了一番感激話語後,道:“大叔,人家有名字的。我叫公孫惜月。以後,能不能別叫我丫頭,叫我月兒吧?”


    “呃……好啊,月、月兒。”


    嘶——也是奇怪,人家明明叫這個名字,為什麽我好端端地,卻覺得開口叫她月兒這麽別扭!


    到此時天色已經放亮,又經這麽調笑了一會兒,她的臉色終於平靜下來,不再像昨夜逃亡時那般狼狽惶恐。


    唉,到底是小孩子啊!


    記得當時放了朱扒皮的血,我動手要切那廝話兒的時候,這丫頭嚇得雙手捂緊眼睛,戰戰兢兢不敢看。我告訴她:“丫頭你聽好了,這個江湖,本來就是人吃人的,像這種惡人,就如野獸一般。你不咬他,他就會咬你。這個道理,以後你自會懂。”


    此時,我竟又想起這句話來,正想再囑咐一番,“教育教育”這個未經世事的丫頭,卻見她忽然兩眼一沉,垂了頭,往我懷裏倒來。


    連忙抱住這孩子柔弱無骨瘦得可憐的身子,隻聽她細弱蚊蠅的聲音隻說了一句:“大叔,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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