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一天,陸尋獨自上了武當。


    衝虛對於陸尋的到來很是驚喜,親自接見了他。


    陸尋一進屋便瞧見了屋內呆在一旁的清虛道人。


    “清虛道長身體可曾安好?”陸尋上前躬身行了個禮。


    清虛微微一笑:“多謝小友關心了,老道這副身子骨倒還算健康。”


    “那就好,道長需得長壽呢。”陸尋點了點頭,轉過身望著衝虛:“道長啊,前次您多番幾次邀請我來武當,前些日子更是再傳一信來,要我再來,可是有什麽事,連信中都不方便說?”


    衝虛臉上掛著微笑,和一旁的清虛互望一眼,對於陸尋的疑問,他沒有過多說話,反倒是和他閑聊起其他事起來:“小友可知,我武當立派多少年了。”


    陸尋想了想:“若是以三豐道人為祖師來算,應當有二百來年了。但若是以原本的修道武當來算,武當一派,存在的時日,早已不清楚了。”


    衝虛點點頭:“看來小友對我武當了解的倒還算清楚。”


    “在武當待了一段時間,這些大致是清楚的。”


    衝虛歎了口氣:“是啊,我武當一派,若論傳承,其實存在已久,隻是一直都是作為修道一派,在江湖名聲不顯,加之當時也沒多少門下弟子,到了三豐祖師上山之時,我武當人才凋零,幾乎覆滅。”


    “那時的武當乃是我派最危之時。”


    “不過,可能正是這般絕地而生,轉危為安在之後倒是很順暢,三豐祖師入門,武當一派在江湖才有了一番名聲。”


    “再之後,便是些眾所周知之事,不說也罷。”衝虛搖了搖頭,轉頭對陸尋道:“小友,可知我為何要對你說這些事?”


    “道長請言。”陸尋的確有些好奇為什麽和他說這些。


    衝虛臉色笑容未散,卻還是沒說正事:“小友可知,我武當在如今江湖是威望如何?”


    “江湖之執牛耳者,除少林外,非武當莫屬。”


    “是啊,就連我們曾經也是如此認為。”衝虛發出一聲感慨,道出了一個隱秘:“但這些年江湖動蕩,他們又豈知,武林牛耳,也有衰落之時。”


    聽著衝虛此言,陸尋有些沉默,他雖然嘴上從未說過武當,但心裏是同意這般看法的。


    從上次來這裏他就有所察覺,武當的二代弟子武功實力著實不高,連當時尚未練成紫霞功的他都敵不過。


    現在看看,現在江湖上遊走的年輕一代,基本見不到武當弟子,盡管可能是門規所限,武當是修道之地,不去宣揚武學,但又何嚐不是年輕的下一輩沒有什麽傑出弟子呢?


    果然衝虛自己也是如此這般說著:“就像在少林時,任我行曾言的那般,我武當後繼無人,下一輩弟子之中幾乎無人能有什麽大成就者,不說武功,就說德行,有的都跟不上。”


    跟著,他輕歎口氣:“這是武當這百年來的又一難。”


    “武當之難不在於外,而在內,在這傳承之中!”


    清虛聽著,臉色複雜,他是知道師兄的苦楚的,維持一個大門派不容易,更何況在門派實力後繼無人的情況下,維持名聲不墮,更是難上加難。


    就如外人所言,現在的武當就是依靠著老一輩在頂著,衝虛的太極劍法名揚江湖,還無人敢來犯。


    但誰敢保證以後?


    就連盛世時期,都有魔教前來進攻,更何況其他時期?


    陸尋是理解衝虛的,點著頭,沉默了會兒才道:“道長有些著相了,修道之人,講究順天而行,隨緣而來,有些事,自有定數,強求不來,道長又何必強壓在自己身上?”


    衝虛搖了搖頭:“不可如此啊,我既當一天武當掌門,就需得為武當一派做出點東西,那可抱著僥幸心態啊……”


    他語氣複雜的說著,心中忍不住的歎氣。


    他擔心啊,


    武當就是他的家,他的一切,他自小入了武當,這裏的一草一木皆有感情。


    修道講究拋棄七情六欲,但若是拋棄了這些,人修道的意義又何在?故而他覺得,曾在某本道經上看到的,被新題的某些話語極對。


    修道不是絕情,而是大愛。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若無情世不存。


    沒有那份東西,活下去的意義何在?


    衝虛再次轉頭望著陸尋,眼中放著神光:


    “所以,林小友,你願意入我武當嗎?”


    “待我百年之後,武當就奉你為掌門!”


    陸尋望著衝虛的臉,此刻的他看起來麵色極其紅潤,渾身散發的氣息,溫和不便,宛若自然。


    ******


    任我行敗了。


    任我行捂著胸口站著在地,身體有些癱軟,衣服上傷口眾多,血跡斑駁,幾乎看不到一處完好的,隻剩下獨眼的眼神之中透露著濃厚的失望。


    他完全想不到,他竟然會敗在嶽不群的手裏。


    想他闖蕩一生,臨到老前,竟然接連在他身上發生了如此之多的事。


    被困湖底,十年不見天日,脫困之後,費盡心力,殺了曾經奪權的兄弟,重掌日月教,卻想不到,這才不過幾個月時間,竟然就有人再次挑戰了他。


    而且還被這位一直瞧不起的人在挑戰之中,戰勝了他,這如何讓他甘心?


    難道真的是我老了?


    任我行心中猛地出現這一股思想,旋即想要搖頭甩掉這個念頭,卻發覺連這個簡單的動作,此刻他做起來都是極其的困難,心中不由長歎一口氣:


    或許,老夫真的不該回來的……


    嶽不群輕輕的收起長劍,也收起手上奇怪的手勢劍訣,一手彈了彈長衣上的灰塵,一手從身後拿出折扇,輕搖著,慢慢走到倒地的任我行幾步外。


    低頭望著任我行的倒地頹廢之樣,不由的再是一笑,話從口出,言語有些尖銳:“任教主,自少林一晤之後,你老身體看來保持並不夠好啊?”


    折扇輕扇,發出的聲響很輕微,但在任我行聽來卻是那樣的刺耳。


    加上嶽不群這一番看似關心,實則嘲諷之語,這一時間,立刻激起了他那桀驁的個性。


    他是什麽人,做了日月教多年教主,就算是倒地了,也不該被這等人瞧不起!


    他掙紮著站直身子,望著嶽不群,臉上強露出一絲冷哼之色:“哼……嶽不群啊嶽不群,算……算我當日看走眼了,你還真是個人物。”


    “江湖上……常說左冷禪是偽善,偽君子。”


    “但依我看來……他是個真小人,你卻是真偽君子。”


    “你兩……都是如今武林的兩大偽善……之人。”


    嶽不群臉上怒色一閃,卻又並不生氣,如今他是勝者一方,做那般不堪又做什麽?


    他冷淡的笑著:“任教主,想必是輸了很不暢快吧,這強詞說一番又能如何?能改變你已經敗了的局麵?”


    說著,嶽不群轉頭看著圍在山頂之上的眾人,臉上的喜色漸漸上了眉頭:“任我行啊任我行,你當日在少林時可曾想過有今日之難麽?”


    任我行望著嶽不群逐漸猖狂起來的麵容,再輕輕看了看山上周圍的眾人,心中那股不甘之心更甚,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陣諷色:“哈哈……咳咳……老夫,我的確是沒想到……這才多久未見,你……的武功竟然有如此精進,亦或者是,你本來就有此武功,以往那些日子你都是……都是這樣做縮頭烏龜的?……”


    任我行的話越說越難聽,嶽不群聽著就算心情再好也哪裏還忍得住,不由仰頭長呼一口氣,才猛低頭盯著任我行喝道:


    “任我行!你若是還在口舌之利來汙蔑我,我就立馬解決了你!”


    任我行臉色越來越白,隨著受傷的身體越來越壞,體內那些隱藏許久的暗疾,再次複發,吸星功法的那些問題,他並未完全解決掉,還有很多的隱藏的東西,他都不知道。


    故而,此刻的他身體極其的不舒服,不止臉色開始發白,甚至身體都開始了發抖,就好像散架了一般,隨著血流下沒有止住,他有種感覺,今日可能要死在這。


    但他卻還是不肯在嶽不群這等人麵前露出虛弱的一麵,強撐著冷笑一聲,冷冷回道:“哼哼……說我汙蔑,你若有本事……就來殺了我,何必站在那邊不動手”


    “不要……不要以為學了葵花寶典的……一些招數……就以為……能打敗我……”


    “這……不可能!”


    話語還未,他的身體再也扛不住,前後晃了一記。


    接著當嶽不群再次望向過來時,他終於熬之不住,就此仰天而倒,絕氣而亡!


    一代強者,如任我行這等人物也落不得身死在外的下場!


    他死的很失落。


    在死前,他的腦中還在想著發生在身上沒有解決的事。


    諸如未曾稱霸的天下,未曾修煉到極點的武功,未曾解決的吸星功法缺陷,沒能整理留下的功法,計劃好的諸多日月教大事,還有好多好多……


    最後還有一件事,一件他一直想要做,卻始終礙於顏麵沒有辦成的事……


    自己女兒,盈盈的婚禮。


    他到最後一刻終於是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因為因為自己而強逼著讓自己女兒不幸福。他本應該看著自己女兒開心的嫁人的。


    可惜啊可惜,終究是見不到了。


    時不我待,青春不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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