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見過姑娘。”


    康子一進院子便跪下了,額頭抵著地麵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李璨站在廊下,垂眸望著他。


    “不敢冒犯姑娘。”康子還是不敢抬頭。


    “無妨。”李璨語氣淡淡。


    康子這才大起膽子,抬起頭來,隻敢望了李璨一眼,心中連連驚歎,七姑娘生的這樣絕色,這便是傳言中的天人之姿吧!


    “何事?”李璨眸光清澈,落在他臉上。


    她需得看好了他臉上細微的神色,才能分辨他說的是否是實話。


    “五姑娘叫二夫人帶到嘉禾院,又挨了一巴掌,哭著跑出去時,小的聽五姑娘咒罵姑娘您了,還說一定要叫姑娘得不了好。”康子老老實實的回。


    “嗯。”李璨輕輕頷首:“還有旁的事嗎?”


    “還有二夫人今兒個吩咐下來,要小的們在集市繁華地段尋摸,看可有大一些的門市售賣。”康子又回道。


    “賀氏又要開鋪子?”李璨微微蹙眉。


    “這個,小的不知。”康子搖頭。


    “賞。”李璨吩咐一句。


    糖果立刻抓了金瓜子來給康子。


    康子捧著金瓜子磕頭謝恩,卻不曾像上回一樣欣喜若狂,反而欲言又止的。


    “你還有事?”李璨自然瞧出來了。


    “姑娘,小的願意終身效忠姑娘。”康子再次磕頭:“隻是小的的賣身契還在二夫人手裏……”


    “無妨。”李璨明白了他的意思:“此事,我會安排妥當。”


    這事兒確實必要,康子的賣身契在她手裏,才能安心為她辦事。


    “謝姑娘,謝姑娘。”康子這才歡喜起來,連磕了幾個頭。


    康子走後,李璨上了馬車。


    外頭天兒已然黑下來了,奢華的大馬車不緊不慢的行在長街上。


    李璨透過窗口簾子的縫隙,走馬觀花的瞧著長街上一盞接一盞的燈籠。


    外頭風有些大,空氣似乎也是濕潤的,像是要下雨了。


    她小小的歎了口氣,若是可以選,她不想見趙晢的。


    下了馬車,糖糕將整理好的宣紙放在她手中,叮囑道:“姑娘,您好好同殿下說。”


    李璨不曾言語,進了內殿,行到廊下。


    “姑娘。”無怠行禮,替她推開了書房的門。


    “見過太子殿下。”李璨行至書案邊,屈膝行禮,鴉青色的長睫輕垂,將宣紙奉上,生疏有禮:“今兒個下午有焚香課業,陪姑母在祖母屋子裏用了晚飯,是以三遍《儀禮》不曾謄出來。”


    她垂著小腦袋,柔嫩唇瓣輕抿著,像隻不桀驁不馴的小貓兒。


    “放這。”趙晢正批閱公文,並未抬頭。


    “那我先退下了。”李璨又行一禮,轉身便走,心中酸澀的厲害,鳳眸泛起水光,濕漉漉的。


    她從未想過,她與趙晢會到今日這地步。


    “等一等。”趙晢叫住她。


    “殿下還有事?”李璨若無其事的回過身,低垂的鴉青色長睫卻顫抖的厲害。


    “今日探春宴之事,你可覺得自己有何不妥之處?”趙晢淡淡掃了她一眼問。


    李璨怔了怔,輕搖小腦袋:“沒有。”


    “去拿蒲團。”趙晢又提起筆,口中淡淡吩咐。


    “我不跪!”李璨宛如一隻炸了毛的小貓兒,皺起小臉退了兩步:“李萊楠算計我,我不過是將計就計,叫她受到應有的懲罰罷了,我何錯之有?”


    趙晢動不動就要罰她跪,她已經不是從前了,往後她才不要聽他的。


    趙晢擱下筆,抬眸望她,目光清冷:“你可知你的身份?”


    他這樣一說,李璨頓時沒了方才的氣焰,心虛的垂下小腦袋。


    她是靖安侯府的嫡女,是當朝太子親自教養長大的姑娘,穿成那樣去探春宴,確實有損家中顏麵,也有損堂堂太子的威儀。


    她不是沒有思慮這些,隻是才知曉了娘親的死因,一時抑製不住心中的恨意,才有意為之。


    “可知錯?”趙晢問。


    “祖母並沒有怪我。”李璨兩隻小手藏在身後,微耿著脖頸,看向別處:“太子殿下若是嫌我有損您的尊嚴,大可去陛下跟前說不再教導我。”


    她說著話,輕輕撇了撇唇角,明明這就是她眼下求之不得的,卻抑製不住心中的委屈。


    “過來。”趙晢冷冽的掃了她一眼。


    李璨走上前去,緊咬著貝齒,伸出手去,倔強的轉過小臉,任由淚水打濕了長睫。


    趙晢要打就打,就當還他這麽多年的教養之恩了,往後他們一刀兩斷。


    “好生思量該如何做,明日早起謄寫完再回去。”趙晢將那幾頁宣紙放在她手中。


    李璨睜大鳳眸看他,她那樣說話,趙晢竟然不打她?


    趙晢起身,取過大氅替她裹上。


    李璨別扭的讓開:“我自己來。”


    趙晢出了書房門,她邁著小步伐,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為什麽經了那樣的事之後,趙晢還是絲毫未變,待她一如從前?他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嗎?


    她是無法與從前一般了的。


    而且,她並不想住在東宮,但又不敢開口說要回家去,怕挨手心。


    翌日,東方才泛起魚肚白。


    李璨便叫趙晢自床上喚起來,隻吃了一盞清水,就隨他去了園子裏練功。


    趙晢自幼習武,劍法尤其好。


    園內繁花似錦,矜貴清絕的少年郎手持長劍,身姿挺拔,劍影紛飛之中輕盈若燕,揮灑間少年英氣盡顯。


    李璨在不遠處練功,不知不覺中便瞧的出了神。


    直至趙晢收了劍,取過帕子邊拭汗邊朝她走來,她才恍然回過神來,慌忙擺開了架勢。


    她練的是一套強身健體的功夫,名喚《長壽功》,據說是道觀傳出來的,練的久了便能強身健體。


    去年,趙晢有一回出去公幹一個半月,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回來後便教了她。


    但她更喜愛睡懶覺,偶爾住在東宮住才會被迫起來練功,平日幾乎是從來不練的。


    所以,說起來學了有一年多了,這套功夫有些動作她還是做的不熟練。


    趙晢在一旁手把手的指點她,直練的大汗淋漓。


    兩刻鍾後,兩人回寢殿各自沐浴後,一道去了內殿。


    李璨用了一盞牛乳,又被迫用了一小碗雞絲燕窩粥,還有半塊不甜的點心。


    “去院子裏走一走消消食,再去書房謄寫。”趙晢起身:“晚些時候,徐景來請平安脈。”


    李璨應了一聲,知道他要去上朝了。


    趙晢走後,她自個兒在內殿的院子裏轉了轉,東瞧瞧,西瞧瞧,覺得什麽都比坐在書案前謄寫《儀禮》有趣的多。


    這般磨磨蹭蹭,直至徐景到來。


    徐景自然不能進書房,李璨領著他,在內殿正廳坐了。


    “姑娘身子平安。”徐景鬆開手:“平日調養的膳方,都在用吧?”


    “嗯。”李璨垂著鴉青長睫,敷衍的輕點小腦袋。


    “那就好。”徐景撫須,叮囑道:“姑娘切不可因膳方不合胃口便一點也不用,那些都是對身子有好處的。”


    “知道了。”李璨應了,問他:“徐院正,為何我大伯母自用了湯藥後,身子還不如從前了?


    這幾日一直在床榻之上,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一直想問徐景此事來著。


    “大夫人才停了那固神丸,頭一個月是要如此的,姑娘不必憂心。”徐景回道:“可用老參切片,每日清晨醒來含半個時辰,能補氣安神,複脈固脫。”


    “好。”李璨點頭應下,轉過小臉吩咐:“糖果,記住了,今兒個回去之前先去一趟種善堂。”


    種善堂也是娘留給她的,是一家醫館,也抓藥,有位老大夫在大堂坐診。


    她這會兒才想起來,因著醫術精湛的老大夫不好尋,種善堂的人倒是不曾如何換,應當是這些鋪子當中難得還獨屬於她的,也是時候該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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