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陛下忠心耿耿,岐王就算是查到又如何?”周漢青變了臉色。


    “父親,您別激動。”周羨倩將他往裏拉了拉,讓他在圈椅上坐下:“女兒知道,您對大淵一片忠心,如今您所享受的,也都是應得的。


    不過,您應當也聽說過伴君如伴虎,陛下他一向疑心重,您又手握重兵。


    岐王若真是將您越製的事告到陛下跟前,依著陛下的性子是一定會疑心您的。”


    周漢青聞言,皺眉思索。


    周羨倩又接著道:“這些日子,朝中處處都是針對您的聲音,再出此事,陛下恐怕不會再繼續護著您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周漢青有些會過意來,抬眼看她。


    “父親明白我的意思。”周羨倩肯定地道。


    “你想讓我回邊關去?”周漢青問。


    “隻有邊關才是最安全的。”周羨倩目光堅定:“而且,女兒覺得父親隻要在邊關守著,不太過出格,陛下是絕對不會動父親的。”


    周漢青認同了:“不錯,但邊關暫時並無戰事,想讓陛下開口讓我動身,恐怕還要費些手腳。”


    “不必。”周羨倩早有準備:“父親,我已經替您想好了,隻說邊關有戰事您急著出征便可。”


    周漢青愣了一下,笑了起來:“不錯,邊關有沒有戰事還不是我說了算嗎?


    我方才想左了,還是娘娘聰慧。”


    “聰慧也是隨了父親。”周羨倩笑著站起身來,忽然朝他跪了下來。


    “娘娘這是做什麽?”周漢青連忙起身扶她。


    “父親別動。”周羨倩推開了他的手,朝著他磕了一個頭,才抬頭看著他,眼圈紅紅的:“父親此去邊關,不知何時才是歸期,女兒在此拜別父親。


    邊關風沙大,敵軍的刀槍無眼,父親一定要時時留意,好好保重自己。”


    她身處深宮之中,想要見到娘家的人,是極為不易的。


    這也就是周漢青立了大功,否則父女二人三年五年不見麵,也算是尋常事,所以每次與家人見麵,她都倍加珍惜。


    “好孩子,放心吧。”周漢青彎腰扶起她,也心生感慨:“你在宮中,要照料好自己,有什麽事情就派人給家裏傳話,你娘他們會盡全力助你的。”


    “是,家裏父親放心吧。”周羨倩就著他的手站起身來,依依不舍地望著他:“如此,父親早些回去預備東西。


    午膳女兒就不留您了,我送送父親。”


    “那陛下若是問起我為何不留下陪你用膳,你要如何交代?”周漢青不放心。


    “這還不簡單?”周羨倩笑道:“我便說,父親知道能進宮來見我,已經是陛下天大的恩寵了,又怎會得寸進尺,留下來用午膳呢?”


    周漢青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道:“如今看來,你還是比如兒的智計更勝一籌。


    若如兒有你這樣聰慧,也不至於到如今與太子還是不遠不近的了。”


    “說起太子。”周羨倩提醒道:“父親也不可以因為妹妹與他指婚了,便太過信任他。


    太子的心深不可測,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想的,說不準因為李璨的事已經開始記恨咱們家了,無論如何,父親要留些後手。”


    “太子到底還是想與我親近的,不然依著他的性子,不會為我說那麽多次話。


    至於刺殺李璨,動手的人當場就死了,誰也不會知道是咱們作為。”周漢青頗為自信:“這些事,你不必憂心,我心裏有數。”


    “父親隻要有防備之心就好。”周羨倩將他送到雲錦宮門口,站在那處,目送著他離開。


    *


    午膳時,趙晢先喂了李璨半盞牛乳,半碗青粳米粥湯,才撩袍在桌前坐下。


    無怠進來,在一旁伺候他用膳,一直欲言又止的。


    他進門時才得了消息,想稟告,又不敢打攪了殿下用飯。


    “什麽事?”趙晢停住筷子問他。


    “月明方才來報,周大將軍晌午從宮中出來,就收到了邊關的急報,說是努哈又挑起了戰事,正等著周大將軍去主持大局呢!”無怠弓著身子回。


    “月明人在何處?”趙晢問。


    “尚在門口候著呢。”無怠回。


    趙晢擱下筷子,快步走了出去。


    “殿下。”


    月明正等在廊下,遠遠地便朝他行禮。


    “邊關的急報,是真是假?”趙晢走上近前詢問。


    “附近的驛站暫時都沒有接待急報的消息。”月明回道:“屬下推斷,急報應當是周漢青杜撰的,想用這法子來盡快離開帝京。”


    他心裏頭佩服不已,殿下真是太厲害了,不過是略施小計,便讓岐王去咬周漢青了,周漢青還自亂陣腳。


    要知道,這樣的謊報軍情可不是小事,足夠周漢青喝一壺的了。


    趙晢微微頷首:“沿途都安排妥當了?”


    “是。”月明道:“風清說,前日便已經安排好一切了。


    便是離邊關最近的慶州,也都加派了人手。”


    “嗯。”趙晢吩咐:“盯著周漢青,務必將他沿途的舉動傳到父皇和趙旬耳中去。”


    “是。”月明高聲應了。


    完美啊!


    殿下這個計劃實在太完美了!


    除非是周漢青真的十分潔身自好,否則此番一定是在劫難逃。


    而且後頭的事情,都不用他們如何操心了,也不需要出麵,隻要稍稍傳消息便可,想想便痛快。


    *


    中秋夜,圓月當空,萬家團圓。


    趙晢早早地命人將李老夫人同林氏送回靖安侯府去了。


    李璨昏睡了二十八日,她們婆媳也在東宮守了二十八日,大淵人過節講究在家中,今日中秋,她們也該回家一趟了。


    沐浴過後,趙晢穿著白綢中衣,立在窗邊抬頭看天上的圓月。


    半晌,他上床端坐著,小心地將李璨抱到懷中,替她揉搓按摩四肢。


    這是徐景的意思。


    李璨總是在床上昏睡,隻怕身上血液不暢,會起褥瘡,要常常替她調換睡姿,揉搓按摩四肢,使血液通暢。


    “李璨,中秋了,你到底還要睡多久?”趙晢語氣溫柔和緩,牽起她綿軟的小手,眼尾泛起薄紅,黑眸深深的望著她蒼白的小臉。


    昏睡中的李璨毫無動靜。


    “窈窈。”趙晢兩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語氣溫潤:“李璨,其實,我早就替你起了小字,叫‘窈窈’,‘窈窕淑女’的‘窈’。”


    “你十歲那年,鬧著要小字,我想了許久才想到……”


    “窈窈,這個小字你喜歡嗎?”


    “窈窈,我知道,你厭惡如今嚴厲的我,我也不想如此……”


    “窈窈……”


    他低語著抱緊了她,兩滴清淚沒入李璨鴉青色的發絲中,他哽咽了:“答應我,一定要醒過來……”


    午夜時分,趙晢莫名地醒了,鼻間嗅到甜甜的奶桃香氣。


    他眉頭微微擰起,大手瞬間探到了李璨光潔的額頭上,入手一片滾燙。


    “來人,讓徐景過來!”他開口吩咐。


    糖糕就守在內間門口,應了一聲便匆匆去了。


    趙晢下了床,用帕子沾了涼水擰幹了,敷在李璨額頭上。


    “痛……好痛……”


    李璨哼了兩聲,小眉頭緊緊皺著,原本煞白的小臉泛起了一層不正常的粉。


    “李璨,李璨?”趙晢聽她說話了,眸底幾乎掀起驚濤巨浪,忙俯身湊近了喚她。


    可惜,李璨再無任何反應。


    “殿下。”


    徐景匆匆而來,臉上睡意朦朧,身上的衣裳有些淩亂,看著就知是和衣而眠的。


    “她發熱了。”趙晢扭頭看他。


    “下官看看。”徐景伸手摸李璨的脈搏,確實入手滾燙。


    趙晢抿唇,望著再無動靜的李璨。


    “殿下。”徐景鬆開把脈的手:“這幾日換藥,姑娘傷口如何?”


    “有些泛白。”趙晢回。


    “下官看看傷口。”徐景抬手。


    趙晢取過剪刀,將李璨傷口處衣裳剪開,解了傷口上包著的細紗布,又取過帕子輕輕拭去藥粉。


    “腫了。”他看出不對。


    “傷口內不曾長好,恐怕是有了腫瘍。”徐景忙道:“看情形,還不嚴重,下官這就改藥方,叫人煎來給姑娘用,兩三日應當便無事了。”


    “腫瘍應當在傷口愈合初期,如今都快一個月了,何故此時才發?”趙晢微微擰眉,望著徐景。


    “姑娘身子實在太弱了,傷口愈合得比尋常人要慢不少。”徐景忙回道:“如今有腫瘍,也不全然是壞事,至少說明姑娘的身子正在恢複。”


    “她方才喊痛了。”趙晢轉眸看向李璨,眸底閃過心疼與不忍。


    他向來運籌帷幄,想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從未有過如此無可奈何之時。


    “這是好事,姑娘開始有意識了。”徐景聞言,頓時歡喜起來:“殿下別太憂心了,下官保證,姑娘一定會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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