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原本興致缺缺,看到李香楠哭,也隻覺得痛快而絲毫不覺得可憐,但一聽李香楠這樣說,她黑黝黝的眸子中頓時有了神采。


    “四姐姐別哭了,是你多想了吧?”她眨了眨清亮的眸子,抬眼看著李香楠道:“劉貞蓮才回來多久啊?岐王一直在關禁閉,這才放出來。


    他們兩個或許連麵都沒見過呢,岐王殿下怎麽會對劉貞蓮動心思?”


    其實,她是想聽趙旬到底是如何對李香楠說這個話的。


    李香楠搖了搖頭:“七妹妹,你還小,你不懂,岐王殿下說起劉貞蓮時的眼神,我能察覺出不對。”


    “那好吧。”李璨無奈攤手:“即使真是如此,我也幫不了四姐姐啊?我又左右不了岐王殿下的心思。”


    她在心裏嗤笑了一聲,趙旬能有什麽眼神?無非是野心勃勃,看中了劉貞蓮的父親手握兵權,得陛下信任罷了。


    趙旬一直糾纏她,不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七妹妹能的。”李香楠往前一步:“我也不用旁的,隻要七妹妹答應我,若是我與岐王的事需要七妹妹幫忙的,七妹妹一定要幫我就好,行嗎?”


    她一臉祈求地看著李璨,姿態放得極低。


    李璨垂眸思量著,不曾開口。


    “七妹妹,求你了。”李香楠一提裙擺:“我給你跪下了……”


    “不用不用。”李璨忙抬手扶她:“都是自家姐妹,四姐姐何必如此?我答應你就是了。”


    她有點想笑,但是忍住了。


    其實,李香楠開口時,她就想答應。


    但是怕李香楠懷疑這其中有詐,所以才裝作猶豫不決的樣子。


    “真的?”李香楠感動不已:“謝謝七妹妹。”


    李璨與她客套了一番,李香楠這才笑著去了。


    “姑娘。”糖果到門口去,看李香楠走遠了,才回身道:“當初,二夫人和四姑娘、五姑娘那樣對您,您怎麽還答應幫四姑娘啊?”


    她很焦急,姑娘難道忘了夫人的仇恨了嗎?二夫人母子四人可是害死了夫人啊,還使了姑娘那麽許多銀子!


    “是啊,姑娘不能心軟。”張嬤嬤也憂心地道:“您在他們母子那吃了多少虧?可不要再糊塗了。”


    “你們放心吧,我有數。”李璨彎眸一笑。


    她心裏可明白著呢,趙旬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李香楠,李香楠若真的嫁給趙旬,兩人定然是兩看相厭,那才是李香楠噩夢的開始。


    為娘報仇嘛,也不一定就是將人弄死,活著受折磨可比死了更痛苦。


    “姑娘。”糖豆進門來行禮:“無荒來了……”


    “不見。”李璨不等她說完,便起身進裏間去了。


    糖豆無措地看糖糕。


    糖糕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


    糖豆走到院門邊,朝著無怠開口:“姑娘要午休了,不見任何人。”


    紅枝失聲哭了出來,又要癱倒下去。


    紅杉同紅葉也哭喪著臉。


    無荒看了看她們三人,歎了口氣:“走吧。”


    “去……去哪?”紅杉顫著聲音問。


    “還你去哪?”無荒道:“你們不是聽到了殿下的吩咐?”


    自然是發賣啊!


    紅枝驚駭得一口氣上不來,頭一歪昏厥了過去。


    紅杉一把丟開她,朝著無荒跪了下來。


    紅葉見狀,也丟開紅枝跪了下來。


    “你們跪我也沒用,這事兒是殿下定的,我做不了主……”無荒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覺得這三人挺可憐的,可誰叫她們多嘴多舌,議論主子?


    “求求無荒大人,讓我們跪在這處,等姑娘出來吧,奴婢一定將話說清楚,一定……”紅杉冷靜些,苦苦哀求。


    紅葉膽小,已然泣不成聲。


    無荒想了想:“殿下倒也沒說什麽時辰回去,那就等一等吧,等姑娘醒了若是還不願意見你們,你們可不能怪我。”


    “不會,謝謝無荒大人,謝謝無荒大人……”


    紅杉拉著紅葉連連磕頭。


    無荒擺了擺手。


    李璨這些日子忙著紮魚,格外的累。


    今兒一個午覺竟睡了將近兩個時辰。


    睡醒了糖糕捧了熱牛乳來給她吃。


    李璨睡眼惺忪地吃了一口,咂了咂:“給我加點糖吧。”


    牛乳這東西不甜,就有些沒滋沒味的。


    “是。”糖糕轉身,去取了糖罐。


    她知道,不能拗著姑娘來,不然姑娘起了性子,可不好哄。


    一勺沙糖加進了牛乳,李璨捏著湯匙攪了攪,抿了一口,眸子不由微微彎起,像隻饜足的小貓兒。


    糖糕見她這樣,忍不住笑了,姑娘什麽時候都是這樣,隻要吃到甜的就心滿意足的。


    “以後,可以稍微多備些糖了。”李璨將乳盞擱到一側:“他說隻要我不胡鬧,這些小事都不管我了。”


    “是。”糖糕應下,又勸道:“不過姑娘也不能吃太多甜的了,不然生病了身子遭罪。”


    她知道姑娘說的“他”是指太子殿下,姑娘每回同太子殿下鬧別扭,便隻說“他”。


    “嗯。”李璨點頭:“我有數,給我穿鞋。”


    “對了,姑娘。”糖糕蹲下身,給她穿鞋,見她沒有不悅,才道:“無荒帶了三個婢女來,在外頭跪了好久了。”


    “嗯?”李璨抬眸不解:“什麽婢女?”


    “是東宮伺候的婢女,看著像有什麽事。”糖糕低頭回。


    “有什麽事?”李璨站起身,坐到梳妝台前。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糖糕回了話,糖果已然叫了負責梳頭的糖畫進來。


    李璨單手支著下巴,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頓了片刻才吩咐道:“讓他們進院子來說話。”


    “是。”糖糕應下,很快讓人傳話出去了。


    李璨跨出門檻,站到廊下時,無荒已然領著三個婢女在院子裏了。


    “姑娘。”無荒規矩地行禮。


    “姑娘……”


    三個婢女早就跪在地上了,這會兒一個頭磕了下去,聲音都帶著哭腔。


    李璨掃了一眼,三個婢女都是一臉的害怕,尤其是中間跪著的那個,臉色簡直蒼白如紙。


    “什麽事?”她淡淡問。


    “姑娘,是紅枝多嘴,胡亂議論姑娘,奴婢攔著她了的……”紅杉害怕,跪在地上竹筒倒豆般將事情的經過說了。


    李璨聞聽此事,有些意外,竟然不是趙旬同夏婕鷂說的嗎?


    “我知道了,你領她們回去吧。”她隨意擺了擺手吩咐無荒,便欲轉身回屋子。


    “姑娘,姑娘救救奴婢……”紅杉忙膝行上前:“奴婢不想被發賣啊……”


    從東宮發賣出去,誰家還敢要她?最後隻能淪落到那種肮髒的地方,苟且偷生。


    她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姑娘,求求姑娘救救奴婢,奴婢當真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紅葉也壯著膽子開口。


    “姑娘……”紅枝幾乎趴在地上:“奴婢……奴婢知錯了,求姑娘……姑娘饒了奴婢……”


    李璨瞧紅杉和紅葉的額頭都磕得見血了,動了幾分惻隱之心:“你們兩個,留下來在園子裏修理花草吧。”


    她指了指跪在前頭的紅杉、紅葉。


    這二人,一個誠實,一個膽小,留下來無害。


    紅杉、紅葉先是愣了愣,緊接著便欣喜若狂,拚命磕頭:“謝姑娘開恩,謝姑娘開恩……”


    “帶下去吧。”李璨擺了擺手。


    “姑娘,奴婢知道錯了,求姑娘收留奴婢……”紅枝見狀,也開始拚命磕頭。


    “你這張嘴,可留不得。”李璨看了她一眼,幹脆地吩咐:“倒也不必割去舌頭那樣血腥,賜一碗藥,毒啞了,找個合適的人配了吧。”


    “是。”無荒應下。


    紅枝僵在那裏,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滾,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怨恨與不甘心。


    “還不謝過姑娘?”無荒推了她一下:“給你配個人家,還能就好生過日子。


    不比真發賣到那種地方去好過一百倍?”


    紅枝顫抖著身子,對著李璨磕了個頭,她咬著牙一聲不吭,仿佛已經被毒啞了一般。


    “罷了,既然如此不情願,也不必配人家了,灌了湯藥直接發賣吧。”李璨看她不服的模樣,留著隻怕也是個禍害,幹脆狠狠心揮揮手,直接不留了。


    紅枝再次癱倒在地。


    無荒看著紅枝搖了搖頭,紅枝這可全是自找的。


    *


    李璨頭一日白天睡多了,翌日清早便醒了,早飯隨意用了幾口,便拿著匕首往園子裏去了。


    她要削根趁手的樹枝,繼續練習紮小魚。


    她站在桃樹與棗樹之間,仰著小臉往上瞧,要挑一根粗細合適的樹枝。


    “這根吧。”她伸手指了指,看糖球:“行嗎?”


    “這根挺好的。”糖球點頭,又問她:“要奴婢幫您嗎?”


    “不用,我自己來。”李璨擺擺手,既然要學東西,這些事情自然要親力親為了。


    她踮起腳尖,先夠著粗壯的樹枝,再慢慢往前順,很快就摸到了那根樹枝,用力折了一下,卻沒能折斷。


    “姑娘,奴婢來吧!”糖球忙要伸手。天籟小說網


    糖糕幾人也是一臉的緊張,樹枝無眼,別刮了姑娘的臉,破相了可不好。


    “我自己可以。”李璨抬起匕首,一口咬掉刀鞘,在樹枝上來回劃開一道口子,將匕首遞過去:“幫我拿著。”


    她兩手握著樹枝,再次用力一折。


    “哢嚓——”


    樹枝應聲而斷。


    “看,我說我可以吧。”李璨得意的彎了眉眼,接過糖球手中的匕首,開始削樹枝。


    “七姑娘。”陳念禮捧著幾冊書,走上前來,朝李璨見禮。


    他早在李璨拉下樹枝時,便到了不遠處。


    他是個心思細膩的,本想早些上前與李璨打招呼,但又怕李璨女兒家臉皮薄,被他撞見在園子裏攀折樹枝會不好意思,索性等了片刻才上前。


    “陳家哥哥,你這麽早就去族學啊?”李璨回身瞧見是他,不由甜甜一笑。


    “是。”陳念禮瞧見她含笑的眸子,不由自主就紅了臉,低下頭去:“早些去,多讀會兒書。”


    “陳家哥哥真是用功。”李璨由衷的誇道。


    “七姑娘過獎了。”陳念禮看著她手中的動作:“七姑娘削這樹枝是?”


    “紮魚啊。”李璨停住手,小小地歎了口氣,有點惆悵:“都練了好些日子了,還是一條都紮不上來。”


    當初她還覺得隻要勤學苦練,一定很簡單的呢。


    “七姑娘是要削尖樹枝,從水中紮魚上來?”陳念禮愣了一下問。


    他不明白,如李璨這樣嬌嬌糯糯的小姑娘,學這個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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