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由朝著大殿中央那人望過去。


    就看到是個姑娘家,似乎是受傷了,胳膊上纏著紗布,跪倒在地,看不到臉。


    眾人一時也無人認出這姑娘是誰來。


    李璨也偏頭好奇的打量著,想看看這姑娘的臉,但怎麽也看不到。


    眾人中,隻有劉貞蓮的母親何氏,臉瞬間白了。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們家的那個庶女劉貞蘭。


    今兒個臨出門,劉貞蘭又是哭又是求的,要跟著來赴宴,和她那個姨娘鬧得家裏雞犬不寧的。


    何氏是個寬厚之人,加上以後也確實要仰仗庶子,叫她們鬧了一陣子之後,也就無奈妥協,答應了帶劉貞蘭來赴宴。


    原本,劉貞蘭是和她乘坐同一輛馬車的。


    但半道上堵了許久,劉貞蘭說是遇到了好友,要去與人家同乘。


    何氏是不許的,但劉貞蘭又拿出哭鬧那一套。


    官道上堵了那麽多人,何氏不想叫人瞧了熱鬧,便隻能由她去了。


    方才從進了殿,她便一直在尋劉貞蘭,她看遍了每一個人和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劉貞蘭的身影。


    她心裏正墜墜不安呢,劉貞蘭便出現了,還以這樣的方式,今日這事,恐怕麻煩大了。


    劉貞蘭敢鬧到聖上跟前,一定是做足了準備,隻怕是又針對她的蓮子。


    何氏低頭思量著,倘若一會兒女兒說不清,她就站出來將事情攬到她身上。


    劉貞蓮可沒有她母親那麽細膩的心思,她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一瞧跪著的人是劉貞蘭,當即便要起身嗬斥,問一問劉貞蘭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好在何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稍安勿躁。”


    “殿下所跪何人?”


    乾元帝頓了片刻之後,開口詢問。


    他麵上的笑意消失了。


    無論是何事,殿下跪著的人也是個不識大體的,這樣一來,豈不是攪和了他所辦的這個筵席?


    “臣女是撫遠大將軍劉慎訓的次女,名喚劉貞蘭。”劉貞蘭跪伏在地上,還是沒有抬頭,隻回了話。


    乾元帝正要說話。


    劉貞蓮便忍不住起身道:“陛下,她可算不上什麽次女,她是我們家的庶女。”


    “哦?”乾元帝目光再次落在劉貞蘭的身上:“抬起頭來。”


    劉貞蘭便跪直了,半抬起臉。


    眾人的眼神都落在她臉上,她模樣有幾分像劉貞蓮,但又不盡相同。


    劉貞蓮雙眸大大的,看著靈動機敏,一瞧便知不好惹。


    而她,雖然眼睛也很大,但露出的卻是羞怯的光芒,比之劉貞蓮少了幾分明豔,卻多了些許秀氣。


    “一個庶女,也登得大雅之堂?”趙音歡手肘支在麵前的小幾上,笑嘻嘻地開口。


    她不知道出什麽事了,但是知道劉貞蘭出來,肯定是針對劉貞蓮。


    蓮子和她要好,她得幫幾句。


    李璨看向趙音歡,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由都笑了。


    “音歡這話說的,沒得叫我坐不住。”趙巒看了一眼趙音歡開口。


    趙音歡笑起來:“七皇姑是皇家血脈,就算是庶出的,也是高貴的。


    您怎麽自甘墮落,拿自己與這個庶女比?”


    趙巒又不好說就算是皇家血脈也是庶出,那不是連帶著諸位皇子甚至乾元帝也一道罵了嗎?


    她一時說不出話來,臉色自然不好看。


    “好了,歡兒。”皇後及時開口,給趙巒解了圍:“怎麽跟你七皇姑說話的?”


    趙音歡笑了一聲,見好就收,沒有再開口說什麽。


    “說說吧,什麽事。”乾元帝看著劉貞蘭。


    “回陛下,今兒個進宮前馬車在半道上堵住了。”劉貞蘭哭著開口:“臣女百無聊賴,便想著去姐姐的馬車上,找姐姐一道說說話……”


    “然後呢?”乾元帝手扶著額頭,不怎麽有耐心的樣子。


    “我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歡我,我想去與姐姐說,也是為了討好姐姐……


    父親經常在家書上叮囑,要我們姐妹和睦相處,以後也好守望相助……”劉貞蘭繼續說道。


    “說重點。”乾元帝眉頭微皺。


    劉貞蘭心底一顫,連忙道:“誰知道,我才上了馬車,姐姐便將我從馬車上推下來了,將我這條胳膊摔的折了……”


    她說著,右手指了指綁著細紗布的左手。


    劉貞蓮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方才的怒氣一掃而光。


    她看李璨,又看趙音歡,三人麵上都有了笑意。


    李璨朝她使眼色。


    劉貞蓮胸有成竹,又想起李璨之前教她的那些對付劉貞蘭的法子,心中一下便拿定了主意。


    “你家庶妹告你的狀。”乾元帝看向她,眉頭鬆開了:“你怎麽還笑?這是什麽喜事嗎?”


    “這自然不是什麽喜事,而且此事不管誰對誰錯,這樣的家宅之事鬧到陛下跟前,已經是極為丟人現眼了。”劉貞蓮走到劉貞蘭身旁,說著話朝著乾元帝深深行了一禮:“我先代妹妹,給陛下賠個罪。”


    跪在地上的劉貞蘭抬起臉,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劉貞蓮方才不是還暴跳如雷嗎?這會兒怎麽一下就冷靜下來了?還這樣有章有法地給陛下賠罪?


    劉貞蓮今兒下午出門是不是吃錯了什麽東西?m.23sk.


    這完全不符合劉貞蓮的性子。


    而何氏,在瞧見女兒走到大殿中央時,險些下的昏厥過程。


    她太知道自己女兒什麽秉性了,恐怕又要大鬧一場。


    但劉貞蓮的表現,出乎她的意料,她手撫著心口,又是欣慰,又是難以置信。


    這些,她從前多多少少都教過劉貞蓮,隻是這孩子聽不進去。


    今兒個不知怎麽,竟然開竅了?


    乾元帝笑起來:“是個懂事的,有嫡女的樣子。”


    “謝陛下誇讚。”劉貞蓮又行了一禮。


    “你先別謝。”乾元帝指了指劉貞蘭:“關於你庶妹說你推她掉下馬車的事,你怎麽說?”


    “回陛下,壓根兒沒有這回事。”劉貞蓮低著頭,從容不迫的回。


    她心裏頭其實已經笑開了。


    劉貞蘭這個蠢貨,什麽不好栽贓,竟栽贓她推了她?


    也不知她這胳膊是真折還是假折,倘若真的折了,她今兒個可是賺了。


    不過,這是在聖上跟前,劉貞蘭應當不至於欺君吧?


    她先不拿出李璨和趙音歡這兩個鐵證,看看劉貞蘭還有什麽花招?


    “陛下,臣女有證據!”劉貞蘭聲音比她還高:“是人證!”


    “哦?”乾元帝挑了挑眉頭:“帶上來看看。”


    “此人不在外頭,便在正殿之上。”劉貞蘭看向夏婕鷂:“臣女摔在地上疼得起不來,是長樂長公主府的夏姑娘偉臣女找來了大夫,這才包紮了傷口。


    她便是我今日受傷的證人。”


    “阿鷂?”乾元帝看向夏婕鷂。


    夏婕鷂起身,走到殿中央,一板一眼的行了一禮:“陛下。”


    “你的臉怎麽樣了?”乾元帝本想問話,但一眼看到她臉上尚餘的疤痕,便轉過話頭問了一句。


    “謝陛下關心,淺顯的傷都已經好了,至於燙的深一些的,還有些泛紅,太醫說過些時日會好的。”夏婕鷂不緊不慢地回。


    “夏姑娘真是好氣度啊……”


    “受傷了還這麽從容不迫……”


    “規矩也好,品行也好,處處都好……”


    下麵眾人中,也不知是誰先開的口,便有人開始紛紛誇讚夏婕鷂。


    趙巒坐在那處聽了,心裏頭十分受用。


    “嗯。”乾元帝頷首,看著夏婕鷂:“既然,劉貞蘭說你是見證人,那你就將當時所見好好說一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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