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我下學回家是路上,叫梁佐勳帶人堵著要銀子。”白承斕低著頭道:“正巧郭表妹自集市上回來撞見了……”


    “她便提出幫你?”白勝先問。


    “是。”白承斕點頭:“郭表妹給了我她自己的私房錢,叫我先還了一些利息,這才緩了幾日……”


    “那今日是怎麽回事?”白勝先又問他:“她為何突然送了那麽多東西給你?”


    “侄兒也正想說此事。”白承斕磕頭道:“今日,梁佐勳非叫我逃學,陪他去百花樓。


    我不敢不去,便依著他去了。


    後來,郭表妹是婢女便來找我,說大姐姐和玉妹妹,還有心兒表妹都瞧見我和梁佐勳在一起廝混。


    郭表妹說,她先給我一些東西,叫我去變賣了,將銀子先還給梁佐勳。


    如此兩不相欠,大伯父再追究起來,我也不會被責備了……”


    “倘若我不叫你來,你是怎麽打算的?”白勝先審視地望著他。


    “我也不知道……”白承斕又哭起來:“那些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我不敢賣……”


    “不許哭。”白勝先嗬斥他:“男兒大丈夫,知錯就改,遇事就認,哭有什麽用?”


    “是……”白承斕不敢再哭出聲。


    “那鋪子是怎麽回事?”白勝先又問。


    白承斕回道:“鋪子也是郭表妹的,她說叫我接手,自己悄悄做點生意,好賺了銀子還她。”


    “你簽文書了?”白勝先猛然坐直了身子。


    白承斕連忙搖頭:“尚未。”


    “太子殿下。”白勝先鬆了口氣,轉而望向趙晢:“此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郭錦棠也不過是個小女兒家,她自己可不會有那麽多貴重的東西,更別說還有一家鋪子了。”


    趙晢是叫他稱呼小字來著,但看這情形,再稱呼小字恐怕不合時宜。


    趙晢不曾言語,看了一眼郭氏。


    白勝先也看向郭氏。


    郭氏當即道:“太子殿下,大哥。


    你們放心,我雖是個婦道人家,卻也明事理。


    該當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我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趙晢頷首:“此事,幹係到申州、揚州兩地官場。”


    “這麽嚴重?”郭氏聞言,站起身道:“既與公事有關,那我就不在這兒聽了。”


    她說著,指了指白承斕:“你個不爭氣的,回完了話,到我那處去。”


    白承斕點頭應了。


    “太子殿下。”白勝先身子前傾,望著趙晢:“此事當真如此嚴重?”


    “嗯。”趙晢回道:“他們應當是想借三表哥之手,收下賄賂,將白府一並拉下水。


    如此,我再想深究,便十分棘手了。”


    “這些小人,當真陰險!”白勝先皺眉:“那接下來,我們要如何做?”


    “郭錦棠拿來的東西,三表哥等會都交給我的人吧。”趙晢吩咐道:“另外,給三表哥銀子,去將賭債還了。


    作出假象,叫他們以為三表哥當真變賣了那些東西。”


    白勝先點頭,朝著白承斕吩咐:“你先起來,到門口去,讓人去將賬房叫來。”


    “是。”白承斕磕了個頭,起身到門口去了。


    “另外,此事不宜宣揚,以免打草驚蛇。”趙晢再次開口道:“家裏頭,還要大舅舅費心。”


    “應當的。”白勝先很是過意不去:“給殿下添麻煩了。”


    “這不算什麽。”趙晢道:“這或許是個衝破現狀的好機會。”


    白承斕領了銀票,一路去了郭氏的院子。


    郭氏正坐在桌邊,清點著桌上的首飾。


    “母親。”白承斕走了進去,俯身行禮。


    “來了?”郭氏看了他一眼:“坐這兒。”


    白承斕猶豫著,不敢過去。


    “現在知道怕了?”郭氏瞪了他一眼:“早做什麽去了?”


    白承斕羞愧不已:“母親,對不起……”


    “多少銀子?”郭氏問。


    白承斕不明就裏地看她。


    “我問你一共欠多少銀子?”郭氏斜乜了他一眼。


    “一萬三千多兩……”白承斕聲若蚊蚋,抬不起頭來。


    郭氏自盒子中取了銀票出來,放在他跟前:“家裏不曾分家,我的私房也有限,這些都是逢年過節,你祖母給的,還有你們兄妹二人的壓歲錢。


    一共是六千七百八十兩。


    再拿我些首飾去當了,也夠賠了。”


    “母親!”白承斕羞愧難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不用了,大伯父已經叫賬房給了我銀票了。”


    “賬房裏,那是公中的。”郭氏道:“是我不曾教導好你,怎好叫公中替你還錢?


    你將銀子送回給你大伯父,從我這拿吧。”


    “母親……”白承斕抬頭看她,淚流滿麵,又慚愧地低下頭去:“對不起……”


    他雖然不是郭氏親生,郭氏平日教導他,也不曾少揍他,但他心裏還是很清楚,郭氏確實是視他如己出的。


    “說什麽對不起?”郭氏伸手拉他:“你也是好心,後頭是被逼無奈。


    我也不怪你,以後遇到事情,多長一個心眼。


    實在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同大人說,可不能再自己胡亂做主了。”


    “是,母親。”白承斕抱著她哭起來。


    這些日子,這件事情如同一塊大石頭一般,一直壓在他心頭,這會兒總算能放心了。


    “等會兒忙完了,去看看你姨娘。”郭氏道:“她不放心你,剛才都來了一趟了。”


    她說的,是白承斕的生母。


    “是。”白承斕應了。天籟小說網


    “我先陪你去,將銀票給你大伯父,還歸到公中去。”郭氏拍了拍他肩。


    白承斕聽話地扶著她往外走。


    兩人便回了前廳,李璨與趙晢還在同白勝先說話。


    郭氏笑著開口:“大哥,此事都是承斕的錯,也是我沒有教導好他。


    這銀子就不用公中出了。”


    她說著,將白承斕拿回去的銀票放在了桌上。


    “弟妹這話說的,都是一家人,孩子闖了禍,本該家裏承擔。”白勝先拿起銀票往回送:“何況他初心是為他大姐姐。”


    “大哥,真的不用,我那裏湊了銀子……”郭氏推辭。


    李璨含笑望著他二人互相客氣,外祖家當真和睦的很,娘親生在這樣的家裏,大舅舅這樣的哥哥護著,小時候一定很幸福吧?


    隻可惜,長大遇見了李誠那個壞人。


    最終,還是郭氏推辭不過,收下了白勝先自公中支的銀子,給白承斕去還債務。


    幾人又叮囑了白承斕一通,叫他千萬不要露餡兒了,這才放他去了。


    *


    翌日,清早。


    李璨才起身,趙晢便來了。


    “你今日不用出去?”李璨瞧見他,不由笑問。


    “我要去申州了,你去不去?”趙晢問她。


    “我暫時不去。”李璨搖頭。


    趙晢頓了頓:“你不跟我去看看?”


    “不是說好了,等事情過去了我再去嗎?”李璨不解地望他。


    趙晢沉寂了片刻:“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他說罷了,轉身往外走。


    “你什麽時候回來?”李璨下意識往前跟了一步。


    “半個月左右吧。”趙晢回了一句。


    隔日下午。


    李璨正在屋子裏給白佩玉點茶吃,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不歡樂。


    趙晢便從外頭走了進來。


    李璨抬頭見他,不由驚訝:“你怎麽回來了?”


    不是說要半個月才回來的嗎?


    這才隔了一日啊?


    趙晢瞧著她舒展的眉眼,歡快的模樣,眸底不由閃過一絲失落。


    他走了這麽久,這丫頭就一點也不想他麽?


    “你怎麽不說話?”李璨擱下手中的東西,上前詢問:“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她覺得,趙晢突然回來,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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