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晢抬手合上窗戶,隻留下一道縫隙,低聲解釋道:“韓立河隨其父,常在獵場殺人取樂,眼神自然可怖。


    且能在折月樓用飯的,也多並非尋常百姓,多少知道韓家父子的為人,豈會不避諱?”


    李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又覺得不可思議:“這麽說來,韓家父子在申州,確實堪稱‘土皇帝’啊。”


    就是乾元帝在帝京,也從未如此過啊。


    此番,她可當真是長見識了。


    “嗯。”


    趙晢牽著她,靠在窗口縫隙處往下瞧。


    雖然視線受阻,但還是能瞧見樓下情形的。


    “你會怕人看著?”安沛君嗤笑了一聲,很是不以為然,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女子:“這女子,我要定了。”


    那女子抬起頭,滿麵淚痕地看了一眼韓立河。


    韓立河手扶著腰帶,端然站立,語氣依舊溫和:“安小少爺不會不知道,蘊娘是我的人吧?”


    “廢話。”安沛君笑了一聲:“不是你的人,老子還看不上呢!”


    他身後的一眾人也跟著笑了。


    韓立河也不生氣,依舊不急不緩的,活動了一下手腳:“安小少爺就是非要跟我搶人的意思?”


    “不錯。”安沛君擺出架勢:“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今日出了這個門,我若是出了事,就是你韓立河所為。


    不過,在做事之前,我勸你要三思。


    畢竟我爹可是你爹的頂頭上司。”


    同知雖說位同知府,但到底不是知府,明麵上還是比知府低一頭的。


    所以,安沛君這話說得是沒錯的,他爹安知府是比韓同知高半頭。


    “安小少爺哪裏用得著說這些話?”韓立河麵上露出幾許笑意,掃了蘊娘一眼:“區區一個賣唱的女子而已,也沒有多珍貴。


    既然安小少爺這麽想要玩我玩剩下的,那就盡管拿去玩好了。


    我又不是那斤斤計較的人。”


    他這話意在羞辱安沛君,誰都能聽出來。


    “郎君……”


    蘊娘終於出聲了,她臉色煞白,滿臉的不敢置信,呆呆地看著韓立河。


    韓立河轉過目光,像是不曾聽見她的呼喚。


    安沛君臉色有些難看,遂冷聲道:“玩過的又如何?


    我也不過是玩玩,又不想娶回去,玩膩了丟掉就是了。”


    韓立河笑了一聲:“安小少爺隨意。”


    蘊娘臉色更為蒼白,跪在地上渾身顫抖:“郎君當真要這樣對我嗎?


    當初,郎君可是說等成親了,就會將我納回去的……”


    她問著話,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當初,也是看你驟然失了父親,實在有幾分可憐,才隨口說了這話。”韓立河垂眸望著她:“你大可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安沛君笑著道:“你這小娘子,也是愚鈍。


    男人騙你上床所說的鬼話,豈能當真?”


    他身後的一眾人,又捧場地笑起來。


    蘊娘難以接受,掩麵痛哭。


    李璨看著,頗覺得她有幾分可憐。


    當初她跟著韓立河,其實也是身不由己吧?


    在申州這樣的地方,被韓立河看中的女子,怎麽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而眼下,安沛君分明是故意挑事。


    韓立河為了不惹事,竟然將蘊娘就這樣拱手讓人了。


    “別哭了,等會兒爺有讓你高興的時候。”安沛君大手一揮:“給老子帶到廂房去!”


    蘊娘這才驚覺,應該逃跑。


    落到安家手裏的女子,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就算是能活下來,也都是屈辱的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她怎麽能進安府?


    她猛地起身,便要往外跑。


    “攔住她!”安沛君立刻反應過來。


    他那些爪牙自然盡心盡力,蘊娘還未跑幾步,便被揪住了後領口。


    蘊娘白著臉掙紮。


    “走。”韓立河似乎不曾瞧見蘊娘的處境。


    他隨意理了理袖子,竟真就這麽走了。


    “什麽人嘛。”李璨皺起小臉,嘀咕了一句。


    趙晢垂眸看她,見她隻是看不過眼,倒也不曾義憤填膺的想要衝下去打抱不平。


    他心下微安。


    李璨還是知曉顧全大局的。


    “看著挺純潔。”安沛君抬起手中的折扇,挑著蘊娘的下巴:“不想這麽下賤,這還沒怎麽樣呢,就被韓立河玩過了。”


    蘊娘屈辱地咬著唇瓣,一時淚如雨下。


    “怎麽著?”安沛君用折扇拍了拍她的臉:“你還不服氣?”


    他說著,“啪”的一聲,打開了折扇,在胸前輕輕的搖著,眼神輕佻的打量蘊娘。


    蘊娘奮力掙紮著。


    “鬆開她,讓她跑。”安沛君忽然出言。


    左右拉著蘊娘的小廝不由愣愣地看他。


    “看什麽?”安沛君輕哼了一聲:“我就讓她跑,看她能不能跑出這個庭院去。”


    他瞧這蘊娘還有幾分姿色,原本想弄回去,給自己的老爹享用的。


    可誰知道,竟然都已經被韓立河玷汙過了。


    那肯定是不能給老爹了。


    但他已經得罪了韓立河,將人從韓立河那裏搶了過來,若是白白放了,又怪可惜的。


    所以,他打算就拿蘊娘當個玩物,在這裏好好玩一玩。


    “太可惡了。”李璨看得緊握著拳頭:“這不跟貓戲鼠似的?


    那女子心裏,一定害怕極了。”


    趙晢輕輕拍了拍她背心寬慰她,不曾言語。


    二人瞧著樓下,蘊娘慌張的往前跑起來。


    安沛君哈哈大笑,扇子一揮,吩咐手下:“去,你們要是能在不伸手伸腳,不主動碰她的情況下,將她攔在這個院子裏。


    今兒個晚上,她就歸你們了!”


    他手底下的爪牙聞言,一陣歡呼,四散著跑開了。


    他們壓根不管朝東門方向跑的蘊娘,隻三五個一群,將敞開的東門與南門都擋住了,嘻嘻哈哈的看著蘊娘。


    蘊娘走到半道上,忽然站住腳,左右瞧了瞧,擦了擦眼淚轉身往北走。


    北邊也有門,隻不過門戶關著,還落了鎖。


    安沛君的那些爪牙們見狀,立刻分了人奔跑著往北門去,就算是落了鎖也要當心一些,避免有什麽意外發生。


    安沛君手底下所有的人都胸有成竹,這麽多的人,怕攔不住區區一個女子????.23sk.


    可不料,蘊娘隻走了一小段路,便不往前走了。


    她跟前不遠處,就是一座高大的假山。


    “不好!”李璨下意識驚呼了一聲,又忙伸手掩著唇。


    她話音才落下,就聽蘊娘高喊了一聲:“爹,女兒來找您了……”


    話音未落,她便十分決絕的一頭撞在了假山上。


    李璨瞧見她頭上瞬間湧出的鮮血,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趙晢忙攬住她,沉了麵色看著下麵。


    “這還是個烈性的。”安沛君有些無趣地擺了擺手:“去看看死了沒?”


    立刻有小廝上前去仔細查看了一番,回道:“少爺,沒氣了。”


    “真沒意思。”安沛君又走開扇子扇了扇:“找幾個人拖出去埋了,走。”


    他往前走了幾步,想起來抬頭往上看了看:“方才,是誰在窗戶口偷看?


    我可聽見有小女子驚叫的聲音。


    今兒個這事情傳出去,你們誰都逃不了,我爹一定能查出來,是誰散播出去的,到時候你們就等著吧。”


    李璨聽著這話,眉頭皺的更緊了,方才她看出蘊娘的決絕,無意識地驚呼了一聲。


    這安沛君聽到了,不僅不心虛他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還有臉說出這般的威脅之言,這已經不是目無王法了,而是無法無天。


    這樣的申州,當真不歸朝廷管!


    安沛君說罷了,便大搖大擺地轉身走了。


    李璨坐下來,再沒有勇氣去看樓下蘊娘的情形了。


    “別難過了。”趙晢握著她手:“我本想著,回頭周旋一番,或許可救那女子。


    卻不料,她性子如此之烈。”


    “那個安沛君,轉眼間就逼死了一人,卻好像弄死了一隻螞蟻一樣,毫無負累。”李璨抬眸看他:“這太可怕了。”


    “嗯。”趙晢點頭:“想不想收拾他?”


    “不能輕舉妄動吧。”李璨猶豫著道:“萬一打草驚蛇,會壞了你的大事……”


    趙晢抿了抿唇瓣,低聲提醒她:“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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