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命案,就這樣成為了一個賭約,卻沒有人覺得不妥。


    世人皆如此,事不關己時,高高掛起,隻顧著看熱鬧,圖開心,何況死的隻是一個姨娘。


    何況,這個姨娘的死可以讓他們見識到從未遇到過的賭約,可以讓他們從此多一份談資,沒有人不樂見其成。


    人群不多時便散了,皆是準備著回去休息,待到一覺醒來,再見證這場賭約。


    沈夢知和李嬤嬤也走了,剛走出鷺水亭不遠,就聽夢江南喊沈姑娘。


    沈夢知停步,在原地候著,能到夢江南過來,才行禮,喊了夢寺正。


    “沈姑娘,天已經大黑,拿個燈籠好些。”


    夢江南說著,將手中的燈籠遞到李嬤嬤麵前,李嬤嬤忙躬身接下,往後退了兩步,讓夢江南上前。


    沈夢知笑道,“多謝夢寺正。”


    夢江南苦笑著搖頭,“沈姑娘莫怪我偏袒就好,謝字,著實不敢當。”


    沈夢知吃驚的看著夢江南,問,“夢寺正何出此言?”


    夢江南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透過燈籠微弱的光,可以看清夢江南眸子裏的笑意。


    那是隻有麵對青顏時才會流露出來的束手無策。


    夢江南說,“我說的那些,關於巧姨娘是如何死的,聰慧如沈姑娘,怎會不知?直到方才散場,我還慶幸自己運氣好,畢竟,若咄咄相逼的是沈姑娘,當著那麽多下屬與百姓的麵兒,我大約是無法收場……”


    沈夢知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抿著唇笑了一笑。


    她便知道,夢江南年紀輕輕就能博得一片天地,絕非是浪得虛名,她的這點兒算計,夢江南不會看不出來。


    是,她是故意的。


    故意隨著夢合南兜圈子,讓夢合南一進再進,將自己置於臨敗的境地。


    她完全可以像夢江南說的那樣,揪住疑點不退讓,非要夢江南給出個說法,將夢合南逼上絕境。


    可她不能。


    她需要賣給夢江南這個人情,才能讓夢江南在父兄為官的事情上不遺餘力的幫襯一把。


    夢江南之前提過會幫,可誰知道是真心實意要幫,還是隨口一說?


    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受的好,要想得好,首先得給別人好。


    她知道的,夢江南接到的,看似是一份再輕鬆自由的差事,其實是一份苦差。


    幫了她,對夢合南就是無情無義,幫了夢合南,對她就是徇私枉法。


    不管怎麽抉擇,都裏外不是人。


    但讓夢合南自己開口,便不一樣了。


    夢江南是給了夢合南機會的,也是想要夢合南活命的,是夢合南自己不知道珍惜機會,非要自尋死路。


    如此一來,不管結果怎麽樣,夢江南都是仁至義盡了……


    兩人並肩往前走了數步,夢江南突然開口,“沈姑娘去找道姑之前,不若找找青顏,據青顏說,她同那位道姑有交情,他要是開口,事情應當好辦得多。”


    沈夢知隻是笑,“夢寺正這是在幫我?不怕我將夢大公子逼得從那城樓上跳下去嗎?”


    夢江南搖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東西,強求不來,一切,都看造化。”


    夢江南崇尚無為,素來都順其自然,隨遇而安。


    活了兩世,沈夢知還真的沒有見過夢江南強求過什麽,不由得羨慕起夢江南來,可以將日子過得這麽透徹,又過得這麽無所求。


    不似她,即便重新來過,也隻想著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終日被凡塵俗世擾著,萬萬做不到這樣的灑脫。


    至於夢江南的好心提議,她也隻能辜負了。


    她是不會去找青顏的。


    夢江南解釋,“青顏隻是脾氣古怪,並沒有什麽壞心思的,沈姑娘不要因為他的針鋒相對而對他有什麽看法。”


    沈夢知搖頭,那自然不會。


    青顏雖然與她針鋒相對,處處幫著夢合南說話,但話又說回來,那些話,即便青顏不說,也會有別人會說。


    她犯不著因此對青顏產生什麽看法。


    她隻是清楚,青顏喜歡捉弄人,又是個記仇的,憑她今天晚上當著眾人的麵讓青顏下不來台,青顏就不可能幫她。


    明知不行,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再說,自打收到道姑讓小乞丐送去的紙條起,她對那位名滿上京的道姑頗是好奇,正好趁此機會去會上一會。


    夢江南點點頭,頓步行禮,“沈姑娘通透,必然有自己的考量。此刻距離明日午時,還有好些時候,姑娘還要忙著應付,我便不耽擱姑娘的時間了。”


    “寺正辛苦。”


    沈夢知曲膝回禮,看著夢江南沿著通往鷺水亭的小路回去,高大的背影同夜色融為了一體。


    李嬤嬤道,“夢寺正是個好人。”


    沈夢知也點頭,“確實。”


    話音剛落,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卿卿,卻是沈君知和月牙兒來了。


    沈君知步伐匆匆,應該是得了沈夢知與一樁命案有關的消息匆忙趕來的。


    一見麵就著急的問,“有沒有事?”


    沈夢知笑著挽上沈君知的胳膊,調皮的反問,“阿兄,看我活蹦亂跳的,像是有事?”


    “你呀!”沈君知縱然有萬千的怒火,一看到沈夢知那張臉,也盡數殆盡了。


    他伸手,戳一戳沈夢知的額頭,“我伺候父親用了藥才知道,原來你是在府門口等著別人將你帶來鷺水亭的,你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茬,也不同我說?卿卿,你怎麽這麽不叫人省心?”


    沈夢知心虛的吐了吐舌頭,“還不是怕挨打……”


    “我是真心想好好的打你一頓!”沈君知已經將手舉了起來,終於隻是摸了摸沈夢知的頭,喟歎,“哪兒舍得……”


    沈夢知咯咯的笑,妄圖以輕鬆的姿態騙過沈君知,讓沈君知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奈何沈君知開口就問,“夢合南想如何?”


    沈夢知支支吾吾不開口,沈君知直接問李嬤嬤,“他們在亭子裏怎麽說的?”


    李嬤嬤看一眼沈夢知,知道事情瞞不過,老老實實交代了。


    沈君知聽得一怒,“夢合南就是一條賴皮狗,他的話你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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