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很失望?”夢江南笑著問,“以為無所求的人,卻是步步為營,心思陰沉?”


    沈夢知搖頭。


    失望與否,何時輪得到她。


    她隻是意外,夢江南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個境地,同她說這番話。


    他們不過是點頭之交,不,應當是連交情都沒有,不過是兩人彼此認識的人,何至於推心置腹,和她說明心裏的算計?


    夢江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能同青顏成為朋友的人,我以為,我也可以與之交個朋友,既然有心為友,遮遮掩掩算什麽。”


    沈夢知一愣,她和青顏成為朋友?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夢寺正誤會了。”她說,“我是求神醫為家父治病,僅此而已。神醫眼界高,來往的是位高權重之人,怎會同我一介女流成為朋友。”


    夢江南聽得笑了,眸中點點笑意,如星辰一般向沈夢知襲來。


    “沈姑娘難道不覺得上京那七君子來得齊全,態度也很明確嗎?”


    那幾人來得快,是因為沈夢知暗中耍了手段,使得幾人心甘情願入了局。


    夢江南的意思卻是,青顏也參與了進去?


    夢江南笑意更甚,什麽話也沒說,衝沈夢知拱手一拜後,朝著夢合南所在的方向走去。


    恢複了一貫的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指揮著手底下的人行事。


    仿佛被人羈押著的是個陌生人,完完全全將自己當成了局外人……


    “姑娘。”站在旁邊的李嬤嬤輕輕喊了一聲,不等沈夢知詢問,直直跪了下去,“老奴無用,差點兒壞了姑娘的大事。”


    沈夢知將李嬤嬤扶起來,不再糾結夢江南說的話,問,“可是中途生了岔子?”


    不然,也不至於在最後一刻才趕到。


    李嬤嬤麵色有些為難,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


    沈夢知拍拍李嬤嬤的肩膀,示意李嬤嬤但說無妨。


    李嬤嬤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麵色難堪,“老奴領著人去接道姑,哪知前腳剛踏進道姑的宅子,夫人後腳就跟了去……”


    夫人?


    母親?


    母親是今天回來的嗎,怎會想著去道姑的宅子?


    又怎會知道道姑的宅子在哪兒?


    還能那麽巧,剛好在這性命攸關的當頭去?


    “母親去做什麽?”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


    耽擱到最後一刻,道姑才現身。


    程氏去到道姑的宅子裏,必然沒行好事兒。


    程氏從前溫婉,行事妥當,知曉分寸,也得上京城中夫人一聲盛讚。


    但自從與沈雲獻鬧別扭,在去江南的途中被沈老夫人帶回來以後,性子越發的奇怪。


    事事隨心,稍有不如意便發脾氣,打罵下人不說,連自個兒也不放過。


    今日哭,明日鬧,若事情還是沒有如了她的意,便嚷著要扯了三尺白綾上吊……


    想到程氏,沈夢知覺得頭疼,怕隻怕更難堪的局麵還在後頭。


    李嬤嬤也是一副頭疼的樣子,“夫人在道姑的宅子裏大鬧了一場,說了,道姑若是敢來城樓,她就吊死在道姑的院子裏……”


    “母親身邊服侍的人有好幾個,靜女也跟在母親旁邊,那麽多人看著,何況還是在道姑的宅子裏,應當不會出事。”


    話是這麽說,沈夢知到底放心不下,讓李嬤嬤安排了馬車,片刻不耽擱的去了道姑的宅子。


    這次換了個牛高馬大的男子開門,長得五大三粗的,模樣甚是粗鄙,但目光坦然,舉止規矩,恭恭敬敬的將沈夢知請進了宅子裏。


    剛進院子,沈夢知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放眼望去,好好的院子一片狼藉。


    種在四周的奇花異草被連根拔起,胡亂的扔在各處。


    種花的精致瓷盆被踹翻在地,東一個西一個的躺著,還碎了好幾個。


    能摔的都摔了,能毀的都毀了。


    不用說,都是她那不省心的母親所為。


    “沈姑娘,道姑在屋裏等著您。”那男子客客氣氣的說。


    沈夢知道了謝,進去了屋裏。


    好在屋裏沒被程氏禍害,還是之前的擺設。


    桌上依舊放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


    沈夢知顧不上坐,對著屏障一拜,“不知母親會登門叨擾,將坤道的宅子弄成這副模樣,坤道見諒。我會讓人將院子拾掇整齊,母親毀壞的東西,也會一一采買了送過來。”


    “不過一些俗物,這點兒家當,不至於索賠。”道姑冷冰冰的說,“沈姑娘知書達理,倒是看不出來還有這麽個潑辣的母親。摔了東西沒什麽,若真的吊死在我宅子裏,怕是少不得又是一場命案,到那時,今天在城樓底下說的那些話就是打自己的嘴巴,也不知連累的是誰。”


    “多謝坤道提醒。”沈夢知對著屏障,又是一拜,“不知母親在何處?”


    道姑說,“可是不巧,在沈姑娘來之前,已經讓沈府的人八抬大轎從後門送走了。”


    沈夢知請辭。


    道姑問,“沈姑娘辛辛苦苦來一趟,連茶水也不喝了走?事情都已經解決了,這麽急匆匆的做什麽?”


    道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沈夢知再走,豈不是不給人麵子?


    沈夢知緩步走到桌邊,端起茶盞,就在掀了蓋子要飲茶之際,倏地放下茶盞,三兩步走到了屏障後方。


    這其間,快得不過一眨眼,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屏障後方的人也顯然沒有料到沈夢知會有此舉,愣愣看著沈夢知,錯愕都寫於臉上。


    目空一切的道姑穿著道袍跪坐在一張小杌前,卷了袖子正在煮茶,手中還拿著盛水的小木瓢,木瓢中剩下的誰盡數撒在了小杌上。


    因為驚訝,麵上柔和幾分,不如人前冰冷。


    道姑身後放了一張梨花木嵌白玉的雲紋鏤空軟榻,上頭放了幾個款式顏色不一的大迎枕。


    軟榻上坐了一人。


    衣衫微亂,兩眼怔忪的看著沈夢知,表情意外。


    沈夢知猜測,那人本應是躺著的,而後察覺到她過來,匆匆忙忙要起身離去,隻是沒料到她的動作那麽快,剛坐起來,就被抓了個正著。


    那人想著,反正都被抓到了,幹脆順勢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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