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知回到沈府時,靜女被程氏教訓了一頓後罰了跪在卿卿小緣的院子裏,程氏則是氣呼呼的去了玉蘭居。


    玉蘭居是沈雲獻的院子。


    沈雲獻喜靜,便將玉蘭居設在了宅子的最北側。


    若不是要緊事,平時不許人去打擾。


    程氏若去,哪裏會有安靜的一刻?


    何況沈雲獻經由青顏診治,身子沒有痊愈,精神狀態也不好,正是需要安靜調養的時候,受不得程氏的鬧嚷。


    沈夢知安頓好靜女,急忙趕往玉蘭居。


    趕到時,正巧撞見程氏拿著一條三尺長的白綾,嚷嚷著要吊死在玉蘭居的那棵梧桐樹上。


    人已經走到梧桐樹下,甩了白綾就要上吊,隻是梧桐樹高,甩了幾下都沒有甩上去。


    丫頭婆子好幾個,抱腰的抱腰的抱腰,搶白綾的搶白綾,又是阻攔又是寬慰的,將冷冷清清的院子弄得好不熱鬧。


    程氏扯住白綾一頭,推搡著身邊的阻攔的人,出言威脅,“我告訴你們,任憑她沈夢知有多大的能耐,我才是這沈府的當家主母!你們是生是死,是去是留,都是我一句話的事兒。今兒個誰敢攔我,我定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那些丫頭婆子都是近來幾天才進來府裏的,沒見過程氏,不知道程氏究竟是怎樣的性情。


    放開了手吧,怕程氏真的吊死在梧桐樹上,出了人命,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不放手吧,怕程氏說到做到,給她們麻煩受,得罪了當家主母,她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幾個人麵麵相覷的站著,不敢鬆開手,也不敢再出聲,低垂著腦袋,任由程氏罵著。


    沈夢知輕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幾人看見沈夢知,像是看見了救命的稻草,齊刷刷鬆了一口氣,片刻等不及,匆匆退身離開了。


    沈夢知走到程氏麵前,喊了一聲,“母親。”


    伸手去拿程氏手中的白綾。


    手還沒碰到白綾,就被程氏一胳膊肘拐開了。


    程氏上下打量著沈夢知,哂笑道,“沈姑娘現如今可是上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了,若不是臉上這道疤,叫我一聲母親我也不敢認呐!您稱我母親,我倒是不知,我哪裏有這樣的福氣?”


    沈夢知垂目聽著,沒有答話。


    在她的記憶中,母親程氏雖然不是出身官宦之家,但本性純良,是個善解人意的。


    說話溫聲細語,對誰都是笑臉相迎,似是沒有脾氣。


    如今的佘氏,年紀比以前長,卻也不過三十出頭。


    穿青色的對襟長襖,著紫綠色秋菊抱枝紋飾馬麵裙,身姿窈窕,風華依舊。


    一張巴掌大的鵝卵臉上,眉是眉,眼是眼,五官精致,還是當初清秀溫婉的模樣。


    人還是那個人,卻像是活過了大半輩子。


    身上的溫婉全無,言行舉止間透露出來的都是深閨怨婦四個大字。


    若不是親眼所見,沈夢知不相信人會有這樣大的變化,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從一個時時刻刻將她抱在懷裏,輕哼了小曲兒哄她入睡的慈母,變成了冷言冷語,徹底將她當做外人對待的厲母。


    她曾經試圖找回那個賢惠的母親,都失敗了。


    她知道,母親和父親也曾相敬如賓,恩愛和睦,後來漸行漸遠,兩看生厭,都是因為她同夢家的一紙婚約。


    母親討厭她,恨她,不肯原諒她。


    便是是前世,她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也沒有給過她隻言片語。哪怕到死,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仿佛從出嫁那天開始,便同她斷了母女的情分,當從未有過她這個女兒……


    她很清楚,母親是在埋怨她,怨她毀了同父親的好姻緣。從一個幸福的女人變成了不受夫君待見的怨婦。


    她卻不明白,為何要怨她?


    同夢家定親時,她尚在繈褓當中,聽不懂話,開不了口,阻止不了這場親事。


    這親事,不是她沈夢知求來的。


    是她,是母親自己應承下來的!


    等到她長大了,懂事了,她不止一次的說,她要和夢家斷了那緣分。


    也是她,是母親色厲內荏的警告她,不準退親!


    定下親事的是母親,以死相逼不準退親的是母親,將和夢家結親罪名扣到她頭上的還是母親!


    為何,她分明受了罪,受了委屈,卻還要被母親當做罪人一樣對待?


    “這都是你該的!誰讓你要姓沈,誰讓你要叫沈夢知!”


    程氏猝不及防的一推,推得沈夢知連連退了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程氏的眉眼。


    “怎麽?”程氏挑眉,“動了殺心了?連我這所謂的母親也想殺了?”


    “程氏,你混賬!”


    隨著一聲嗬斥,沈雲獻從石階上疾步下來,步履蹣跚朝著兩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瘦削的身上隻著了一件月牙白的單衣。


    近來飽受舊疾折磨,人越發清減,原本合適的單衣穿在身上也顯得空空蕩蕩。


    因身體恢複得不好,麵容蒼白,沒有丁點兒的血色。


    沈夢知慌忙迎上去,將搖搖欲墜的人攙扶住。


    嗔怪道,“神醫說了,十分病,七分在身,三分在心,要好好的調養,父親怎麽還出來了。”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我若再不出來,怕是真的聾了!”


    沈雲獻看看沈夢知臉上掩藏不住的失落,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氣息都不穩了。


    食指指著程氏道,“程氏,你無理取鬧也有點兒分寸!”


    程氏反擊,“我沒有分寸,你有分寸?那你倒是看一看,你親手教出來的女兒成了什麽樣子!”


    沈夢知不欲沈雲獻和程氏爭吵,想要將沈雲獻扶回房間休息。


    腳步剛邁出,程氏已然大步走過去,直接擋在了兩人麵前。


    “這是你的好女兒,是你引以為傲的好女兒!你知不知你這舉世無雙的好女兒都背著你做了什麽天大的好事兒!”


    程氏指著沈夢知對沈雲獻說,“帶人夜闖義國公府,活生生逼死夢大夫人!鷺水亭中,殺了巧姨娘!今天!今天就更厲害了,不僅讓夢大公子顏麵掃地,還刺激得夢大公子情緒失控,當眾殺人!你的好女兒,你捧在手心疼著的好女兒!這麽多條人命,都是你的好女兒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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