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仁默然不語。


    有很多被堆在劇烈地顫著。


    可見不少弟兄都把這些話聽了進去。


    而白明微說這番話,也不僅是為了董仁,更是為了寬慰這些弟兄。


    最後,她笑著說:“我來是想告訴你們,種子已經在前往羌城的路上了,而種子也一定會被平安地送到羌城,這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說完,白明微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知道人其實沒有那麽堅強,無論失去手還是失去腳,都是很難受的一件事。


    這樣的傷痛不會被她輕飄飄的幾句話撫平,所以今夜她過來,確是真的想要告訴弟兄們種子順利運上路這個好消息。


    至於這些為了完成這次的任務,幾乎可以說是失去了整個人生,以及未來所有可能性的將士們,她一定會做妥善的安置。


    她也在想,金銀上的撫恤足夠麽?


    是否能尋到一個辦法,不僅在金銀上照顧他們,也在精神上照顧他們,讓他們重新找到人生的價值呢?


    打定主意,白明微決定在這段時間好好琢磨琢磨。


    她想著。


    邊疆五座城尚有許多養傷的將士,有很多都在麵臨著傷好後就要領撫恤銀離開的情況。


    隻是領著少量的撫恤補償銀兩,如何能確保餘生幾十年能過下去?


    有些傷痛是要跟著一輩子的,他們失去了勞動能力,撫恤銀兩用完後,怎麽尋醫問藥?如何三餐果腹?


    犧牲的人固然要銘記,但這些也是需要去在乎的群體。


    思及此處,白明微把這件事認真地記在心上,決心在現有的撫恤基礎上,再填補一些較為完善的措施,盡量幫助到這些因為家國而失去正常人生的同袍。


    ……


    翌日。


    風輕塵的暗衛找到了白明微,向她匯報事情的進展:“白姑娘,焦校尉那邊並無動靜。”


    “而薛家的人已盡數被押入大牢候審,不過薛懷祖在今晨被發現暴斃於牢裏。”


    刺客入薛府,一去就是幾十人,看來是打著滅門的主意去的。


    然而薛懷祖被關到牢房裏後,趕盡殺絕未免太引人注目,所以隻是死了薛懷祖一人很正常。


    白明微露出意料之內的神色:“焦校尉已經廢了,便是知道什麽秘密也說不出來。”


    “那些人自然不屑於殺他,免得因為他的死,吸引更多的人注目,到時候反而對他們不利。”


    頓了頓,白明微繼續道:


    “不過能潛入守備森嚴的牢裏殺人,還能製造出暴斃的假象,看來這刺客有些本領,可處置妥當了?”


    暗衛恭敬回答:“依照姑娘吩咐,在他殺了薛懷祖並把信送出去後,就處置了。”


    白明微點點頭:“做得很好。”


    原來昨夜在薛家,白明微故意放走刺客首領,不僅是讓他去殺薛懷祖滅口那麽簡單。


    他想借刺客的手,讓他向上頭匯報錦城的情況。


    因為小心謹慎的人都有一個習慣,即他們尋求的是穩妥,在不能保證萬無一失的情況下,他們一般不會行動。


    可越是小心謹慎的人,對掌握消息就越渴求,在沒有了解情況時,他們會很迫切的搜集信息,從而不惜動用大量的人手。


    所以白明微認為,上頭在沒有知曉錦城的情況時,會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錦城。


    但若是上頭知道曉薛懷祖已死,而焦校尉已殘,以及羅縣令背叛等事情之後,勢必會小心謹慎應對,並做好充足的準備才會著手解決錦城之事。


    在他們準備期間,不會有那麽多蒼蠅來幹擾羅縣令的事,如此一來,便又能為羅縣令爭取更多的時間處理收尾一事。


    暗衛又道:“昨夜羅縣令同樣遭到了刺殺,六爺按照姑娘的吩咐,在羅縣令麵前充分展現了他的實力。”


    白明微問:“可有說羅縣令有什麽反應?”


    暗衛說:“羅縣令這人精得很,表麵上什麽也不露,不過六爺說,他睡得很安穩。”


    “今兒一早,他便把薛家私屯食鹽的文書送了上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薛家屯有十數萬石私鹽的消息,現在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這會兒羅縣令便是想反悔,也不能了,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好好依傍我們。”


    白明微露出一抹笑意,她又問:“關於薛家的事,百姓有什麽反應?”


    暗衛回答:“拍手稱快,很是支持羅縣令的做法。但念在多少受過一些恩惠,倒也沒有落井下石。”


    白明微聽了點點頭:“看來一切都很順利。”


    暗衛拱手:“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


    白明微道:“辛苦了。”


    暗衛說完正事,恭恭敬敬地捧上一個信封:“白姑娘,主子給您的來信。”


    白明微接過信封,也不知裏麵裝了什麽東西,隻是輕輕一晃,便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白明微剛想拆開,見暗衛還恭敬地站在一旁聽命,連忙揮了揮手:“沒事了,下去吧。”


    暗衛躬身,輕手輕腳地退下。


    白明微把信封拆開,幾粒紅彤彤小豆子滾了出來。


    “相思子?”


    白明微不禁搖搖頭:“還真像風輕塵能做出來的事。”


    她把相思子撥到一邊,徐徐展開信箋。


    本以為是什麽不正經的話,結果映入眼簾的卻是……


    卻是……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像是某種動物掉進墨池裏,最後把臀部印在信箋上的圖案。


    直到她在上麵看到一個小小的爪印。


    她這才發覺,這黑乎乎的醜圖案,果真是那隻無良貂印的。


    白明微無可奈何,她把印著小白貂臀型的信箋抽到一旁,隨即展開第二張信箋仔細端詳。


    信箋上頭,是一行行飄逸的字跡,洋洋灑灑而不失規矩,工工整整而不謝風/流。


    筆鋒走向還是那熟悉的樣子,然而寫字的力度不似從前那般重了,倒像是柔和了許多。


    待白明微把信上的內容仔細一看,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真是一對活寶!”


    她感歎一句,把信扔到一旁。


    信箋飄落在桌麵,但見上頭寫著:


    霸占主子的第一日,貂很開心。


    霸占主子的第二日,貂很得意。


    霸占主子的第三日,貂很猖狂。


    女人,主子已經被本貂徹底霸占。


    再不回來,本貂就要獨享主子了。


    最後,白明微還是忍不住撿起信看了幾遍,唇邊不由自主掛上一抹柔柔的笑意。


    這笑容仿佛能叫冰雪消融,如同信箋上筆畫溫柔的字跡。


    過了片刻,白明微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昨夜下了一場大霧後,天氣便又涼了許多。


    此時天色昏沉,呼嘯的寒風夾雜著冷雨飄落,滿目都是朦朧的、蒼白的景致,唯有臨窗那株臘梅仍舊頑強地開著。


    嬌妍麗態,搖曳生姿。


    年關也近了,距離小傳義的生日也沒幾日。


    隻要薛家背實囤積私鹽的鍋,而私鹽也被運往朝廷的鹽庫中,那麽錦城這邊的事,算是結了。


    她也可以如約趕回羌城,為傳義慶賀生辰。


    到時候受傷的弟兄們繼續留在錦城養傷,直到身體可以經受跋涉再回去。


    至於受害那些姑娘的撫恤事項,可以交由手下的人進行,她不必親力親為,隻需拍板決定即可。


    差不多該回羌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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