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開始變得深沉。


    葉青鳥跟陳餘生這次沒有再昏睡過去,反而是精神十足,春夜更是精神十足,眼眸亮的都發光了。


    四個人圍在篝火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寧十問春夜:“你的傷怎麽樣了?我們救你的時候,看到你身上有很多傷口。”


    春夜:“多吃點肉就能恢複過來,不礙事。”


    寧十問葉青鳥:“雪停了準備去哪兒?”


    葉青鳥:“隨便,我要行走人間,練好我的三把刀。”


    寧十又問陳餘生:“生魚片,你呢?”


    陳餘生似乎在走神兒,抬頭,脫口而出:“我想我娘。”


    春夜:“……”


    寧十很尷尬的咳嗽了一下:“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寧十,她叫葉青鳥,那邊的胖子叫陳餘生,或者你可以喊他生魚片,他有病,暈血。”


    春夜坐正身子:“我叫春夜。”


    葉青鳥:“能說說你的故事嗎?你從哪裏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你的傷是怎麽回事兒啊?”


    春夜一愣:“我嗎?我不會講故事,我隻喜歡吃肉,我還擅長打架。你們說吧,我聽著,我喜歡聽故事。”


    四個人當中,寧十去過的地方最多,見過的人最多,聽的故事自然也最精彩,然後他就開始講故事:“有一年的中元節,揚州夜市裏人聲鼎沸,繁花似錦,熱鬧非凡。挨著護城河邊的包子鋪裏,老板跟夥計卻在爭吵。”


    夥計說:“老板,我咋總覺得這豆沙包會動不動就少了呢?”


    老板說:“三兒,你別嚇我。”


    夥計說:“老板,我數了好幾次,千真萬確,確實少了。”


    老板說:“三兒,該不是你偷吃了吧。”


    夥計說:“老板,天地良心,不信我給你再放一個。”


    夥計說著便朝桌子的屜上放了一個豆沙包,良久之後,果然少了,老板跟夥計被嚇得麵無人色。


    正巧,有和尚從旁經過,稍稍沉吟,掐指閉目,睜眼時精光迸發。盯著包子鋪前,溫和一笑,招了招手,道一句過來。


    然後,就有一隻貓從桌子下跑出來,跳到了和尚肩頭,太平盛世無鬼無妖,莫怕,隻是野貓作祟罷了。


    說到這裏,寧十停頓了片刻,看了看旁邊的三個人。


    葉青鳥直接就反駁:“騙人的,絕對不是貓,誰家的貓會偷吃豆沙包?貓會吃豆子?”


    陳餘生也跟著搖搖頭:“說不定這貓隻是偷著玩兒呢。”


    就連春夜都在思考,然後很是困惑:“豆沙包是什麽?好吃嗎?比烤肉都好吃?”


    葉青鳥直接摟住寧十的脖子:“快說,快說,這故事肯定沒講完呢,後邊呢?”


    耐不住葉青鳥的無賴勁兒,寧十趕緊講出結尾:“那和尚轉身離開時,在他背後跟著一個花貓臉兒的小女孩,臉上有做了壞事被發現的委屈神色,雙頰鼓鼓……”


    山洞外麵的雪,反正是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天空中的雲,厚的仿佛要壓塌了一般。


    山洞裏的四個人,卻想著:“這雪啊,愛下就下吧,愛下多久就下多久,反正下不死我們,我們就這麽聊天講故事,挺好的。”


    陳餘生負責照顧篝火,把火生的旺旺的。


    葉青鳥跟春夜則是盤腿而坐,兩個人都是手托著腮,眼睛眨巴眨巴的。


    寧十成了香饃饃,一個故事連著一個故事,比說書先生講的都精彩,他甚至講了自己的故事:“從前有一個小男孩,愛吃山楂,愛畫畫兒,他有一個不靠譜的姑姑,賊疼他,見不得他受半點委屈……”


    故事從天南講到海北,講遍了四海神州:“哪個地方的菜最香,哪個地方的胭脂最漂亮,哪個地方的曲兒最動聽,哪個地方的橋最適合談情,哪個地方的廟許願最靈……”


    寧十懂得可多了,著實讓旁邊這幾位刮目相看,起碼在葉青鳥的印象中,一直以為寧十隻懂練劍,誰成想,竟是個百曉生,還給她們灌輸了很多古怪的道理:“看著俊俏的劍一定不適合殺人,最好的衣衫切記要量身定製,私自生下來的孩子不會招人喜歡,皇上的子嗣命中注定要有一場廝殺,像咱們這種舞刀弄劍的會被喊做俠客,像春夜這樣的,如果第一次去神都,肯定會迷了眼……”


    很市井的故事。


    滿滿的煙火氣息。


    寧十講的故事全都是實實在在自己看到過的,是關於人的故事,很有吸引力,起碼葉青鳥跟春夜算是徹底聽傻了。


    寧十的聲音其實很好聽,雖說有時候帶著些許痞裏痞氣的江湖味道,但耐不住故事好聽,每一句都很順耳,真的很順耳。


    春夜聽著寧十的故事,思緒萬千,然後就有些生氣,莫名的生氣,因為這些故事跟她以前聽過的不一樣啊:“哼,原來族中的先生都是在騙人,誰說外麵的人都很壞了?說的話都是花言巧語?完全不對!這個寧十就很好嘛,救了春夜,還給春夜講故事。”


    看著寧十,春夜眼眸都彎成了一抹月牙:“他懂得真多,真厲害,比族裏的先生懂得都多。”


    時間跑的飛快。


    天亮了。


    寧十耳邊響起咕咕的聲音,有人的肚子在叫。


    陳餘生最終也沒堅持住,寧十的故事還是比較適合小姑娘聽,他不太感興趣,這聲音不是他的肚子發出的。


    好像也不是葉青鳥。


    火堆旁的春夜,臉色忽然就有些發紅,低了低頭,手掌偷偷按了按肚子,心裏想著:“好丟人啊,故事裏都說了,真正的女孩子是不能發出這種古怪聲音的,會顯得很不矜持。春夜啊春夜,你能不能爭點氣,餓了就不能忍忍嗎?”


    咕咕的聲音又響了好幾聲。


    寧十直接起身:“你們坐著別動,我去去就來。”


    梅山深處。


    沒有名字的山洞。


    確實是一個增進情感的好時光,好地方。


    兩個美少女,一個小胖子,再加上寧十……練劍、修行、吃飯、講故事、聊天……


    春夜說自己擅長打架,但是卻不見她修行,隻是隔段時間就會起身活動活動,時不時還會發出幾道奇怪的音節,也不曉得是什麽民族的語言。


    聊的深入,春夜給寧十講了講自己的童年:“我生在春草複蘇的季節,我的家鄉信奉黑夜,所以我就叫春夜。據說,我母親生下我的時候,我的家鄉黑雲遮日,家鄉的河流十七條‘龍出水’,我第一次看到先祖畫像時,先祖便顯靈,降了百裏甘霖。所以,我就成了我族未來的希望……”


    寧十聽後很困惑:“那你的族群叫什麽名字呢?”


    春夜思考了許久,然後看著寧十三個人,很認真的問道:“你們相信世間有妖怪嗎?”


    寧十搖搖頭又點點頭。


    葉青鳥點點頭又搖搖頭。


    陳餘生則回答的很肯定:“自然有妖怪,我身上就有一根鎖妖笛。”


    春夜繼續問:“那你們相信世間有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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