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能把空調關了嗎?”


    雖說剛剛進入初夏,早晚的涼意還像秋天,但一到中午就熱得像盛夏,車裏的空調呼呼的吹著。


    的士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林慧:“你不熱嗎?”


    的士司機是大概四十出頭的微胖中年人,頭發稀疏的快要地中海了,笑起來一臉和藹,估計胖人都怕熱,他的外套套在椅背上,隻穿了件短袖白襯衫。和林慧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身厚厚的秋衫相比,確實像來自兩個季節的人。


    “這不是病了去醫院嗎?師傅多擔待些。“林慧有氣無力的苦笑,若不是介意路人的眼光,她真的很願意穿著羽絨大衣出門。


    司機溫和的笑笑說“沒事”,眼睛裏飄過一絲同情,那是來自我強壯的優越感。


    醫院裏的人永遠是烏泱泱的讓人有密集的恐慌。環視一圈大廳,她找到自助機取了早就預約好的號,上到五樓診室,長廊裏已經坐滿了候診的人,林慧選了個窗口的位置靠著,時間真是漫長,漫長得繞心繞肺。


    這大概是林慧看病史上第一次自己獨個兒上醫院,從前有父母依賴,結婚後榮澤宇更是把她的一切都包攬了,包得她幾乎武功全廢就要喪失獨自麵對社會的能力。


    診室裏的人進進出出都快兩個小時了,怎麽還沒叫到她的號?!預約掛號單上明明顯示她是排在第三。


    她滿腹狐疑的追上一個剛從診室裏出來的護士問道:“你好,請問我號碼排在前麵,怎麽都過兩小時候還沒叫到我?”


    護士頭都沒回:“報道了嗎?”


    “報道?”


    “直走到頭,左拐有個報道機。”護士依舊沒看她,她們見慣了林慧這類懵懂的病人。片刻,護士提高嗓門喊了一遍:“沒報道的趕緊去報道。”


    長廊有些騷動,幾個人狐疑的向左右打聽,大約都是像林慧一樣還沒適應現代醫院的規則的人。


    走廊盡頭左邊不起眼的地方果真有個機子,有十來個人在角落排成個“l“隊形,機子裏循環語音提示“報道成功”。


    終於聽到叫自己的名字,林慧看了下手表,她在診室門口已經耗了整整三個小時。這要是在榮澤宇的醫院估計把所有的檢查都做完了,她隻要跟在榮澤宇身後就行了,醫生護士都會對她露出溫婉的天使般笑容。


    “哪裏不好?”醫生約莫五十來歲,這是個配得上專家的年紀。雪白的脖子上係了一方藍色碎花小絲巾,唇上的口紅很豔但一點也不覺得俗氣。


    林慧指著脖子說“這裏疼,但又不是喉嚨痛,每天一到晚上就會疼得特別厲害,連皮膚毛孔都是疼的,耳朵裏麵像針紮一樣鑽心,頭也......”


    “低頭”不等林慧表述完病症,專家醫生的手已經壓在她脖子上了,痛得林慧“哎呀“叫出聲。


    醫生一副見慣不怪的麵無表情在鍵盤上劈裏啪啦的敲擊,她左手邊的一台機子陸續出來好幾張單子。


    “你先做幾個檢查,結果出來再找我,血項今天能出,血沉和b超要等,我一四全天,星期五是下午。”


    “啊,這樣豈不是要等一個星期啊,能知道是什麽病嗎?”


    “結果沒出來不好說,先做檢查吧。”說完,專家醫生白皙的手便去按桌上的呼號機。


    “可是一到晚上,就像打開了地獄之門,痛得要命。”林慧可憐巴巴的望著醫生。


    聽林慧這樣一說,醫生才露出人間笑容“你等血項報告出來了再給我看,這個今天就能出。”


    林慧哆哆嗦嗦掏出鑰匙開門,手機一直響,她沒理會,碎步緊走到廚房燒水灌幾百年沒用過的剛從網上淘來的奶奶輩的熱水袋。


    捂著散發橡膠味的熱水袋,按摩泡腳盆裏咕咚咕咚冒泡的水也開始熱起來,所有的疼痛又將襲來,她拿起手機看來電,是路岑一。


    回撥過去,毫無意外,路岑一在電話那端嗔道:“幺,幹嘛呢,等你回電話真不容易,脖子又長了一分。”,林慧的網名叫“幺幺”,路岑一看心情分大幺、小幺、老幺、幺啊、慧啊一通亂叫,隻有嚴肅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給她叫全了。


    林慧沒像往常一樣開懟,“泡腳。”


    “泡腳?我沒聽錯吧,什麽情況?大夏天的!”


    “有話說。”


    “幫我寄幾件衣服過來。”


    “地址。”


    “喲,大小姐今天怎麽了?惜字如金啊,有啥事嗎?”


    “煩你,就這樣。”林慧眼淚就要下來了,趕緊把電話掛了。她從沒像現在這樣強烈的希望有個人陪在身邊,現在她又冷又痛,莫名的委屈與軟弱排山倒海的湧來。


    還沒放下電話,路岑一又打過來了,“林慧,我還沒說我要寄什麽衣服,你就掛了,你有點不對勁哈。”


    “不會發地址的時候一並寫上啊,你腦子秀逗。”林慧知道這樣懟,路岑一才會罷休,她要快速結束通話,各種的疼,讓她多說一句話都嫌多。


    別看路岑一平常跟她說話神經大條,但卻是個非常敏感心細的人,每當林慧有困惑的時候,他就會變成一個有擔當有智慧的大男人,也許是上輩子緣份未盡這輩子補,路岑一對旁人要麽一副玩世不恭的邪勁,要麽就是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裏的孤傲。對林慧他卻像個哥哥百般包容萬般寵溺。


    第一次見路岑一大約是兩年前的夏天。


    林慧敲完約稿的最後一個字心滿意足地蓋上筆記本,肚子很合適宜的咕咕叫了起來,她抬腕一看時間,時針已經走過3點。


    “我的媽呀!”林慧摸摸肚子:“謝謝你忍耐了我這麽久,現在就去犒勞你去。”


    “吃什麽呢?”這是個尷尬的時間段,算了,林慧還是決定到樓下小賣部買盒方便麵打發,盡管榮澤宇知道一定又要“諄諄教誨”她一番。


    結賬時,林慧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一次淨身出戶,錢包、鑰匙統統在家安睡,當然也包括新新人類的外置器官--手機。


    好在榮澤宇的醫院裏家不過半小時的路程,這也是當初花那麽高的價格買下這套住宅的最大原因。


    當榮澤宇看到拖著一雙拖鞋的林慧出現在眼前一點也不覺意外,隻是溫和的笑道:“你來了。”就像每天回家說“我回來了”一樣平常。


    榮澤宇看完病人才從口袋裏拿出鑰匙,輕輕彈了一下林慧的腦門:“你這丟三落四的小豬,沒我你要怎麽辦,看來咱家換個指紋鎖是迫在眉睫的事啦,這要是我在手術,你就不知要傻等多久了。”


    林慧抓過鑰匙撇撇嘴:“沒你的三十年我不照樣過得好好的。”


    “準確的說是二十六年,再加上我們結婚三年,要到下個月才二十九年,真不知你們文科生的數學怎麽學的,如果沒有我啊,估計別人把你賣了,你還會高高興興替別人數錢。”榮澤宇的眼睛裏滿滿的寵愛。


    “哎,你什麽時候能讓我說上一句你能不接啊,你比唐玄奘還能念。我就一句,你就一串。”林慧搖搖頭準備回家。


    “等一下。“榮澤宇看了下手表,這是蜜月旅行在歐洲買的同款情侶表,當時他非要互相付對方手表的錢,說是互贈心意,一輩子分分秒秒都要愛著對方,永不分離。


    “這離下班時間也不久,幹脆等我一起下班再到外麵吃完飯回家。”


    “踏個拖鞋進飯館?”林慧伸伸腳上那種在家才穿的拖鞋。


    “那就先買鞋,再吃飯,好嗎?”


    “嗯,好主意我喜歡。”


    榮澤宇又伸手摸林慧的頭,林慧把頭往旁邊一讓,“又幹嘛,在你辦公室呢。”


    “沒哪裏不舒服吧,你臉色潮紅,嘴唇有些泛白。”


    “30多度的大下午,讓你到外麵散散步,看你臉色潮紅不。”林慧好笑,榮澤宇對她的身體一向都特別小心。


    她天生體質偏弱,結婚幾年,榮澤宇一直在給她食療加醫療,她感覺自己已經壯得像牛,當然不是指身材,她天生的紙片身材,怎麽吃都不胖,所以榮澤宇每次看她都覺得她的“孱弱“是他醫術不夠好的罪過。結婚這麽久,他們一直沒要小孩,其實也就是榮澤宇在堅持,他認為隻有林慧的身體達到最健康的標準才是生孩子的時機,要不然小孩先天不足就輸在起跑線上了。


    “這樣吧,你先到7號病房去歇一下,我叫護士換新床單,正好有個病人下午出院了。”


    “濫用職權哦。”


    “今天不換明天還是要換的,就是提前了一下,不算。”


    林慧失笑,指著榮澤宇的腦袋搖頭,“你這理工腦袋,無趣。”


    “誰有趣啊?你看上誰有趣了。”榮澤宇一臉正經。


    林慧這下真的覺得無趣了,懶得理他。


    進到病房,還有一個男病人在,林慧有點詫異的看了一眼榮澤宇。


    榮澤宇對那個病人說道:“小路,我老婆,我讓她等我一起下班,先在這兒歇歇,等會兒,會讓護士來換掉32床的床單,不會打擾你吧。”


    “客氣。“男子坐起身子對林慧笑道:“你好,我叫路岑一,是你老公的常年病號兼基友。”


    “啊”林慧心裏驚歎。榮澤宇曾跟她說過他有個叫路岑一的病人貌比潘安,可惜是個變態。


    眼前這個男人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戲謔的微笑,白玉般的牙齒閃閃發亮,俊美得有點不真實,林慧有點發懵。


    “我是個gay,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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