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別!八娘子你別找別的貨郎去!你找別人可還得算‘一回生’,找我可就算是‘二回熟’了!你也別放著現成的好處不要啊!”


    魚兒聞言也不急著給林貨郎答複,而是饒有興致的問道:“魚兒年紀小、性子笨,所以還請林大叔仔細同魚兒說說有什麽現成的好處。”


    “八娘子你若是繼續幫我串珠子,那我便可以再多給你一包珠子、而你卻不必再添錢押在我這兒。也就是說,你隻要繼續押先前放在我這兒的那十文錢、就能一次性領兩包珠子回去,也就能多串些珠子來換工錢!”


    開玩笑!


    這魚兒串的飾品這般好看,且添上去的那些小花樣也添得恰到好處,讓添了花樣的飾品價格立馬翻了一番,這可是大大的提高了林貨郎的利潤啊!也就是說魚兒就像是一顆搖錢樹,林貨郎又豈會傻乎乎的把搖錢樹拱手讓給別人?


    所以這林貨郎說了一大堆話兒後,見魚兒依舊隻是笑眯眯的、用天真無邪的眼光看著自己的錢袋,一點回應自己話的意思都沒,這讓他心裏不由急了起來……


    不過林貨郎很快就通過魚兒的目光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正想好好的拉攏魚兒、讓她長期替自己串珠子呢,所以立刻十分豪爽的掏出錢袋、數出一把銅板兒塞到魚兒手裏,道:“一般來說,幫我串一包珠子我會給十文錢當做工錢,這是按部就班的把珠子串成尋常飾品的工錢。”


    “但若是多費點心思,把珠子串得比尋常飾品好看一些,那我便會給十二文錢當工錢,算是額外多給兩個銅板兒、好鼓勵串的人再多費點心思……”


    林貨郎說到這兒先頓了頓,待魚兒露出聽明白了的神情、他才指著魚兒手上那把銅板兒繼續說道:“眼下我可是給了八娘子你十五文錢當工錢,這可算是很高的工錢了,你若是上別的貨郎那兒去、我保證他們不舍得給你這麽高的工錢!”


    林貨郎這話是想讓魚兒安安心心的同自己繼續合作,但卻也讓魚兒從中看出了自己的勞動成果的價值,且這十五文錢雖然不多、但卻讓魚兒心裏美美的樂了一把———這可是魚兒穿越到北宋後、靠著自己的真本事賺的第一桶金啊!


    不過眼下魚兒隻會暫時把喜悅藏在心底,小臉上可是一丁點表情都沒,隻見她邊把那十五文錢塞進自個兒的貼身小荷包裏,邊人小鬼大的同林貨郎討價還價道:“林大叔,魚兒知道您是見魚兒把珠子串得好看,才給了魚兒這麽高的工錢,但是……”


    魚兒故意把“但是”二字拖得長長的,一直拖到把林貨郎的胃口吊得高高的,才笑容滿麵的接著說道:“但是阿母說這串珠子太費功夫了,不但會耽誤魚兒學針線活,還會耽誤魚兒跟著大哥讀書識字,串久了還會對魚兒的眼睛不好……”


    魚兒先是說了一大堆串珠子的壞處,說得林貨郎的眉頭打了個結、心裏急得不得了了,魚兒才慢吞吞的說出重點:“林大叔,若是魚兒耽誤了本來該做的這些事兒,卻隻換來十五文工錢,那可就有些不劃算了,所以魚兒心想還不如不串了好。”


    “不串了?!這……這可是就可惜了!”林貨郎急得說起話裏都變得有些不利索,同時飛快的轉動腦筋想著讓魚兒繼續幫他的法子。


    一旁的魚兒見狀悄悄的在心裏得意了一把,但表麵上卻故作出十分為難的模樣,憂心忡忡的繼續說道:“不過魚兒又想賺點工錢來給哥哥們買紙筆,心裏也正矛盾著呢!哎,若是這串珠子的工錢能再多一些,那魚兒就是串得再累、也能多換一些紙筆回家,那魚兒倒還願意繼續再串下去,隻可惜林大叔隻給魚兒開十五文工錢……”


    魚兒把話兒說到這兒、林貨郎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原來魚兒這小屁孩是嫌工錢少啊!這嫌工錢少直說就是嘛,竟然還可憐兮兮的搬出一大堆借口來!


    林貨郎頓時一臉鬱悶的看向魚兒,而魚兒則還以哀怨的目光,那目光擺明了是在傳遞“不是我不願意給你幹活、而是你這個老板給的工錢太少了”的意思,把林貨郎看得差點吐血……


    經過片刻思量後,林貨郎先是看看魚兒那哀怨的目光,再看看他先前刻意挑出來的那幾串手鏈和項鏈,最後牙一咬、心一橫,一臉悲憤的說道:“二十文,每包珠子給你二十文銅板當工錢,這已經是我所能給的、最高的工錢了!再高我可就一分錢都賺不到了!但八娘子你得保證、今後都把珠子串的和今天送來的這些樣式一樣。”


    林貨郎的話才剛一說完,魚兒就立馬一掃臉上的哀怨、歡快的答道:“沒問題,就按林大叔您說的那樣———每包珠子給二十文工錢!”


    “你……你怎突然變得這般爽快?”


    魚兒那無比歡快的回答,讓林貨郎心裏突然有了被人騙著踩進陷阱的感覺,尤其是看到魚兒臉上那滿足燦爛的笑容後,那種被騙的感覺變得更加深切……


    而魚兒討價還價成功後,已經十分自覺的從林貨郎的竹筐裏撈出了兩包珠子,揣進懷裏後還笑眯眯的同林貨郎揮手告別,臨走前總算是好心的給了林貨郎一個安慰:“林大叔您放心,魚兒保證把兩包珠子串得、比今天送來的這些飾品還漂亮,一定讓您再賣個更好的價錢!”


    魚兒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林貨郎就更加覺得自己被魚兒這個小機靈鬼給算計了!不過事已至此、加上魚兒串的飾品也實在是漂亮,林貨郎隻惆悵了一小會兒、就乖乖的接受魚兒的算計了,“悲憤交集”的林貨郎也隻能借著魚兒最後那句話來安慰自己了……


    而魚兒帶著珠子回去後,比上一次更加用心的把它們串成獨一無二的飾品,並慢慢的在串珠子當中找到了樂趣。當把賺錢的活計轉換成自己喜歡的趣事後,魚兒串出來的成品自是又上了一個層次,林貨郎前來收貨時更是一次比一次滿意,最後更讓他覺得給魚兒二十文錢當工錢一點都不虧!


    而魚兒也拿著串珠子賺來的錢,同林貨郎換了一些紙墨筆本回家,還換了一些比較新鮮少見的草編小玩意兒。這紙墨筆本、魚兒自是分了一大半給楊大郎等幾位哥哥,剩下的則留著給自己練大字。


    草編的小玩意魚兒則送去給楊六郎,讓他能夠通過研究後、借鑒這些比較新奇的小玩意兒的編法,最好是能把這些編法學為己用。這楊六郎倒是沒辜負魚兒的一片苦心,魚兒送去的那些小玩意兒,沒幾日他便能研究個透、並編出一個更精細的出來,讓魚兒越發對楊六郎成為一代名匠充滿信心。


    這串珠子和練大字的時日久了,魚兒慢慢的還真練出了幾分耐性來,不但遇事絲毫不會慌張,還能安安靜靜的坐上一整天、跟著劉氏學女紅和打絡子等手上活計,並因為有了足夠的耐性而學得很快。


    日複一日,魚兒慢慢的借著這些能夠磨練性子的活計、逐漸成長起來。在不知不覺中、魚兒已經六歲多了。而此時的魚兒,已然是個說話做事都沉穩不慌的小大人了。就連古板的楊大郎都忍不住稱讚魚兒,說她才練了一年的性子,就像是徹底脫胎換骨了般,一轉眼就成了村子裏少見的、言行舉止都十分文靜的小淑女了。


    楊大郎哪知道、魚兒是因實在不想再裝天真無邪的小蘿莉了,才會借著串珠子、練大字和學女工等活計,讓自己趁機迅速的成長起來。反正楊七娘才五歲就那般懂事,眼下魚兒已經六歲多了、又經過了幾樣特殊的鍛煉,變成熟懂事了倒也算是正常。


    魚兒學串珠子和各種女紅,其實也是為了將來能有一技之長傍身,畢竟這些活計古女人幾乎人人都會,可以說是她們賴以生存的基本本事。因此魚兒練足了耐性後,學起女紅來格外的認真,十分用心的把劉氏的看家本事都學了個遍。


    但劉氏終歸隻是個普通的農婦,所會的也隻是些縫縫補補、納鞋底和做衣服等實實在在的活計,城裏小娘子們會的刺繡、剪花和編結等精巧的女紅活計、劉氏是一概不懂。畢竟劉氏大部分時間都要下田種地、操持家務,也沒閑工夫鑽研這些精細的活計,能把那最實在的活計做熟、做巧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隻是縫補衣服和納鞋底並不難學,也都是些比較粗糙的活計,魚兒“天資聰穎”不到半年基本功就全學會了,這些縫補衣服等夥計的基本功、並無什麽特殊的技巧,學會後靠的就是日複一日的縫補、練手,慢慢的讓手上功夫能夠熟能生巧。


    可魚兒沒穿越前,好歹也玩著繡了幾幅十字繡,心裏更是對古代刺繡向往已久、老早就想親身體驗一番、再不濟也學一點,日後給自己繡條漂亮的小手絹兒,或是今後哥哥們娶妻、給繡個鴛鴦戲水的枕套兒等等。


    就算學不上那些聞名後世的蘇繡、湘繡,學一學簡單的刺繡功夫總行吧?這可是魚兒同學穿越後的偉大理想之一啊!


    於是某一日,魚兒終於按奈不住心中的想法,主動向劉氏表明了自個兒的期望:“阿母,魚兒想學一些精細好看的繡工,咱村裏有沒有哪位嬸子或是小娘子會這個?魚兒上她家同她學去。”


    劉氏聽了當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這事兒阿妹你想的倒是輕巧,先不提會這些手上細功夫的人願不願意把繡工教你,就是我們整個小岞村裏、怕是也找不到一個會這種精細繡工的人!”


    魚兒早就知道小岞村裏會精細繡工的女子不多,但她原本以為至少也會有一、兩個例外吧?總不會整個小岞村裏都找不到一個可以教她的人吧?


    劉氏見魚兒聽了自己的話滿臉不信,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細細的解釋道:“咱村裏的惠安女一直都以勤勞著稱,且她們平日裏可都是要下田幹活和操持家務的,有的甚至還會跟著自家男人出海捕魚!這裏裏外外的活兒更是幹都幹不完……”


    “每天得幹這麽多活計的女子,哪還有閑工夫學別的活計?所以我們小岞村的女子,大多不會學城裏小娘子才學的精細繡工,這些不實用的活計就算學了、家裏也沒好料子讓她們繡,總不能繡在粗布上浪費了那些好功夫吧?”


    劉氏這話說得十分在理兒,可魚兒沒穿越前,經常看到小說裏描寫、古代女子靠繡手帕什麽的賺錢養家啊!難不成這些女子都是靠給人縫補衣服賺錢養家的?


    魚兒想了想、還是把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阿母,林貨郎常常同魚兒講城裏的一些趣聞,魚兒聽他說這城裏有許多女子都是靠繡帕子、繡屏風等換錢度日,難道我們村裏就沒靠這項活計為生的人嗎?”


    劉氏笑著嗔了魚兒一眼,道:“那林貨郎不也說了是‘城裏的女子’嗎?隻有那些城裏女子或是大府裏的丫鬟,才會這些精巧的活計,她們家裏沒田沒船的,也隻能靠這個來謀生了。”


    “她們會的手上活計,興許是家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興許是像我們六郎一樣特意去拜了師傅學來的,可沒人是隨隨便便就能同人學來的!而我們這些鄉下人,就是想學怕是也沒什麽師傅願意收……”


    劉氏說到這兒忍不住停下、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城裏人難免嫌棄我們鄉下人眼皮子淺,學不會那精細的手上功夫,再說那些有點真本事的繡娘,大多會被有錢人家養在府裏教那些金貴的小娘子,她們教習慣了金貴的小娘子,我們這鄉野村間的野娘子自然就入不了她們的眼了,說到底還是權勢家世和錢財再作怪。”


    這本是魚兒提出來的話題,但劉氏說著、說著似乎說上了癮,最後竟順著這個話題挑起了一個村裏最近流傳的八卦,說得是眉飛色舞、津津有味……


    “不知阿妹可曾聽李家丫頭嘮叨過馬家那件趣事兒,聽說那一年多前發了家的馬家,一心想把自家閨女嫁到城裏去,於是便特意從城裏請了一位繡娘到家裏,好吃好喝的供上、請她好好的調教馬家小娘子的手上功夫。”


    劉氏口中的“馬家”、就是魚兒一年前瞧熱鬧時遇到的“馬二嬸”,而這馬家閨女也就是指馬二嬸千辛萬苦養大的女兒、馬四娘了。這馬四娘上頭原本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可不知是招了什麽邪、兩個姐姐還沒長大就都相繼夭折了,而馬二嬸也一直都沒再生下一兒半女,因此眼下馬家隻剩下一兒一女。


    興許是女兒死的隻剩下一個了,馬二嬸打小就把馬四娘捧在手心裏寵,更是一心一意想把馬四娘嫁到城裏的大戶人家去享福,好讓全家人沾著女婿的光、搬出小岞村到城裏住去。


    所以眼下馬四娘才四歲不到,馬二嬸就花重金從城裏請了一位繡娘回來,立誌要把馬四娘的手上功夫、調教得不輸給城裏那些正兒八經的小娘子,以後才有資格和本事嫁給城裏人家。


    這些在村裏傳得沸沸揚揚的八卦,魚兒早已聽李二妞繪聲繪色的描述了好幾遍了,因此劉氏這麽一說、魚兒便順著她的話說道:“四娘子比魚兒還小上一歲多呢,馬嬸子就請了繡娘到家裏教她女工,將來四娘子若真進城同城裏的小娘子比,手上功夫定不會輸給城裏那些小娘子。”


    魚兒這話也算是合情合理的猜測、也沒什麽不妥之處,哪知劉氏聽了依舊毫不客氣的大笑了出來,邊笑邊摟著魚兒說出一些李二妞不知道、也就無法實況轉播給魚兒聽的八卦:“那馬四娘將來手上的功夫、會不會比城裏的小娘子好,那可就不一定了喲!這得看看馬二嬸請來的繡娘的水準如何了!還得看看這位繡娘能在馬家呆多久了……”


    劉氏這話魚兒聽了十分不解,連忙問道:“這城裏請來的繡娘,功夫又怎會差到哪兒去?阿母剛剛不還說這繡娘不是人人都能當的,得有真本事才行。”


    “阿妹你不曉得‘馬家請繡娘’這件事兒其中暗藏的緣由,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猜測來……阿母剛剛不是說過,城裏的繡娘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看不上我們這些鄉下人嗎?”


    “嗯,阿母剛剛是說過。”魚兒乖乖的配合著劉氏的八卦問答。


    “她們本就看不上我們這些鄉下人,若不是在城裏實在是混不下去、討不到飯吃了,又豈會屈尊降貴到我們這小村子裏住下、教馬四娘女紅呢?說來這馬二嬸請來的繡娘姓呂,眼下城裏沒一個人不知道她的大名的,大家還都知道她是被先前的主顧給趕出府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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