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顛簸的車廂裏呆了將近十五分鍾,隨著一陣兒緊急刹車時的慣性衝擊,搭載了郭守雲和妮娜上校的嘎斯軍用吉普車,停在了布拉戈維申斯克市市郊的一個住宅區式的大院落裏。


    “下車吧,我們到地方了,”妮娜看也不看郭守雲一眼,就那麽冷漠的說了一句,然後自顧自的推門鑽出車去。


    “這是哪裏?”郭守雲鑽出車門,四處打量著問道。


    眼前這個院落顯然不是普通的市民住宅區,因為整個院子都可以用戒備森嚴來形容,大門入口處有士兵值崗,兩側牆壁上還有望樓、探照燈、電網……這咋一看,就像是監獄一般。隻不過這個“監獄”的設施也未免太奢侈了,就像郭守雲他們所處的這個小型停車場上,就停了二十幾輛蘇聯國產的拉達轎車。相信從**十年代走過來的人都知道,在那段歲月裏,產自蘇聯的“拉達”、“依日”轎車,那在國內可是高檔車了,外觀漂亮、省油、性能可靠,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們並不比西方車、日本車差。


    “這裏才是真正的師部駐地,”妮娜瞟了一眼郭守雲,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回答道,“伊萬諾維奇同誌要見你,我告訴你,他的脾氣很不好,你最好把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收起來,不然的話,對你沒有好處。”


    “哦?”緊走兩步,郭守雲湊到妮娜的身後,笑嘻嘻的說道,“那這麽說上校的脾氣很好嘍?不然的話……”


    “閉嘴!”不等郭守雲講話說完,走在前麵的妮娜猛地停步轉身,瞪著雙眼,低喝一聲說道。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妮娜這一聲低喝,讓郭守雲猛地想起了十幾天前那個晦氣夜晚,當時這個女人也是說了一句“閉嘴”,而後就是一記毒辣的“撩陰腿”。當時的痛苦,他至今是記憶猶新,因此,出於本能反應,他雙臂下伸,麻利的擋住了雙腿間的要害。


    郭守雲這個本能的護襠動作,讓妮娜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容,不過這一絲笑容,又很快被她掩飾過去。


    “如果你不想重新到病房裏躺上十天半月的話,那就不要在我麵前口無遮攔,”說了這麽一句冷冰冰的話,扭過頭去,妮娜繼續朝不遠處的一棟小樓走去。


    “嘿,有意思,”絲毫不為自己剛才的醜態而尷尬,郭守雲聳聳肩,自言自語道。


    純歐式的紅色小樓裏裝修稱不上豪華,但是卻透著那麽幾分難以掩飾的典雅,穿過立有四根大理石柱的門內大廳,郭守雲緊跟著妮娜,踏上了一道正對樓門方向的階梯。


    樓裏的氣氛相當安靜,甚至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兩人走路時的腳步聲在樓裏往來回蕩,“哢噠、哢噠”的,頗有幾分節奏感。


    兩人一前一後的徑直上到二樓,而後拐過一道走廊,最終在一扇紅漆雙扇大門前停了下來,郭守雲看了看門上的標注牌,上麵用俄語寫著“伊萬諾夫少將辦公室”。


    “進去吧,伊萬諾夫同誌正在裏麵等你。”站在門前,妮娜先是在敲了敲門,繼而也不等裏麵的人回答,便推開一絲門縫,而後對郭守雲說道。


    郭守雲很精明,他從妮娜這一個看起來有些不禮貌的動作上,就敏感的察覺到,這位上校級別的女軍官,絕對同門內的伊萬諾夫少將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要知道蘇聯是一個很講究特權級別的國家,而在他們的軍隊中,這種風氣更加的濃厚,因此呢,作為一名少校,要想進入某位少將的辦公室,應該先敲門,然後大聲通報自己的姓名、軍銜。而像妮娜這樣直接推門的舉動,顯然是逾禮了。有了這一點懷疑,再想想妮娜的名字,她的父名是伊萬諾夫娜,這個父名有點意思,難不成這個脾氣暴躁而且動作粗魯的漂亮女上校,竟然會有一個做少將的父親?


    “看什麽看?!”看到郭守雲並不進門,而是盯著自己賊兮兮的看個沒完,妮娜忍不住斥責一聲,同時伸手在對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我讓你進去聽到沒有?!”


    “哎呦!”郭守雲正滿心思琢磨妮娜和伊萬諾夫少將之間的關係,完全沒想到這女人會在這個時候推自己一把,因此,在沒防備之下,他身子一晃,整個人撞開房門,一下子衝了進去。


    非常不巧的是,門內的房間裏鋪設著棗紅色的羊絨地毯,而且看樣子這地毯還很厚。猛然衝進房間的郭守雲,本來就掌握不好身體的平衡,再加上被門內的地毯邊緣拌了一下,他就更加站不住腳了,隨著一聲驚呼,他整個人普通一聲栽倒在地毯上,來了個結結實實的“狗啃泥”。


    “你瘋啦!”也虧著房間裏的地毯很厚,郭守雲摔得這一跤並不重,他也顧不上查看房間裏的情況,就那麽蹭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扭頭衝著門外的妮娜喊道。


    “閉嘴!”妮娜兩步跨進房門,然後一把摘下帽子,甩了甩頭,那動作說不出的颯爽,隻不過她那小嘴裏所說的話,卻讓郭守雲極為不爽。


    “嗯哼!”不容郭守雲去討還公道,房間裏已經傳來了一聲幹咳,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但是卻已久中氣十足。


    這一聲幹咳令郭守雲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他猛然轉頭,赫然現在這間足有上百平的大會客廳裏,此時竟然坐著七八個人,而且這些人全部穿著軍裝,其中職銜最低的也是中校,至於說最高的,則是此刻正並排坐在沙中,滿臉嚴肅的兩位少將。


    “郭先生是嗎?”兩位少將中那位看上去年輕一點但是卻滿臉橫肉的家夥先開了口,他指指那把孤零零擺放在大廳中央的椅子,語氣僵硬的說道,“坐吧。”


    “哦,好的,”郭守雲狠狠的瞪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妮娜上校,然後大大咧咧的走到那把椅子旁邊,旁若無人的一**坐了上去。


    “郭先生,我是這十六師的政委蘇西霍夫少將,當然,按照你們中國人的習慣,你可以叫我瓦西裏,”滿臉橫肉的將軍坐在沙上,上下打量郭守雲一番之後說道,“你知道我們今天找你來是為了什麽嗎?”


    “不知道,”郭守雲幹淨利落的回答道。


    郭守雲的幹脆和無恥,令在場的軍官們嘴角**不止,在他們想來,這個犯下重罪的家夥,先應該承認自己的罪行,然後呢,在滿臉鼻涕眼淚的求饒一番,再之後,這一切自然就好說了,他們提出條件,然後讓這個狡猾,同時卻在中國很有路子的家夥理所當然的成為他們部隊的賺錢工具。


    可是而今的現實表明,妮娜的判斷沒有絲毫錯誤,這個家夥的而且確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他對自己的罪行沒有絲毫的覺悟,當然,也更談不上什麽求饒了。


    蘇西霍夫皺皺眉頭,他盯著郭守雲看了一會兒,然後扭過頭,朝不遠處一個手裏拿著厚厚文件的中校擺了擺手。


    中校會意的站起身來,將那份文件展開,大聲念道:“郭守雲,中華人民共和國黑龍江省哈爾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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