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這話又說回來了,機遇總是孕育在危機之中的,這事,往往就是有多少危機就有多大的機遇,要不怎麽會有“否極泰來”這麽一句話成語呢。


    郭守雲琢磨著,如果他真的加入維克托的計劃,並在遠東軍區內將這一場奪權的兵變策劃成功了,那麽毋庸置疑,當政變危機過去之後,所有參與兵變的將領將會得到葉氏的重用,而他這個兵變起人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到那時,他在遠東軍區的身份,將不再是一個區區的出資人,他將成為軍區高層背後真正具有影響力的決策。不僅如此,如果他加入了維克托的這一項冒險計劃,那等待著他的,還有大筆大筆的布爾什維克黨黨內資產。


    一頭是舍身丟命的巨大風險,一頭是權財雙贏的巨大誘惑,在這種艱難的選擇麵前,郭守雲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麵對眉頭緊皺、一語不的郭守雲,維克托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冷笑。他相信自己這位精明的女婿肯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這小夥子現在之所以沉默不語,就是在考慮一個何去何從的問題。


    “畢竟還是太年輕啊,需要多磨練一段時間。”兩根指頭捏著粗碩的雪茄煙,維克托悠閑的噴出一口淡藍色的煙霧,心裏卻在冷漠的想著。


    的確,郭守雲此時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了,從他在哈巴羅夫斯克登上飛機的那一刻起,這一場合作就等於正式開啟了。他要嘛老老實實的加入這一項計劃,要嘛就永遠也別想回到遠東。在如此混亂的時局下,一架軍用直升機突然墜毀,應該沒有什麽人會過多地追查。


    “維克托同誌,”就在郭守雲兀自沉思的時候,普拉霍諾夫推門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前說道,“郭先生的午餐準備好了。需要送進嗎?”


    “嗯,拿進來,拿進來,”維克托頃刻間換上那副和藹的笑容,同時伸手指著沙間的埃桌,連聲說道。“就放在那吧。”


    普拉霍諾夫聞言一愣,他知道維克托這個人很在乎禮節。他從不允許別人在同他談話地時候吃東西,即便是身為他兒子的雅科夫也不例外。而今難不成他對這位姓郭地女婿真的高看一眼?


    盡管揣了一肚子的疑問,但是普拉霍諾夫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他轉過身去,朝緊跟在身後幾名窈窕女郎擺了擺手。頃刻間。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郎,如同翻飛地蝴蝶一般,井然有序的走進客廳。將一桌豐盛地午餐,擺在了郭守雲麵前的矮桌上。


    “這麽豐盛?”拋開腦子裏揪成一團的思緒,郭守雲展顏一笑,隨手拿起擺在麵前的刀叉,交錯在一起磨蹭兩下,說道,“普拉霍諾夫同誌真是太客氣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普拉霍諾夫笑道。


    “好啦,這裏沒你們地事了,都出去吧,”朝普拉霍諾夫和那些侍女打了個手勢,維克托說道。


    “是,維克托同誌,”普拉霍諾夫恭敬的答應一聲,而後帶著幾名侍女退出門去。


    “哎,這頓遲來的午餐固然是豐盛,可是我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哪下口了。”等到普拉霍諾夫一幹人消失在門外之後,郭守雲拿著刀叉,意有所指地皺眉說道,“您老要不多少給我點指點?”


    “嗬嗬,”維克托輕笑兩聲,他緩步走到矮桌前,伸手指了指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盤魚子醬,說道,“常常這魚子醬吧,這可是我剛剛從阿斯特拉罕搞到的,今年最新鮮的魚子醬。你看看,這一粒粒飽滿的魚卵,大小均等,色澤黑而亮,好不粘連,絕對是上品中的上品。”


    “哦?”郭守雲覷了一眼自己的老嶽父,這老頭說得似乎津津有味,看他那樣子,就好像這魚子醬也大有可談一般。難不成老頭在說廢話?郭守雲可不會這麽考慮,他相信自己這位老嶽父又在玩那種語言上的迂回側擊了。


    用手中的叉子輕輕抹起一點醬子,放在口中嚐了嚐,郭守雲回味般的說道:“嗯,的確不錯,很新鮮,滋味鮮而不腥,純而不膩,堪稱是上品中的上品。”


    “嗬嗬,要說在咱們國內,恐怕唯有阿斯特拉罕的魚子醬才是真正的上品,”一**坐在沙上,維克托將手中的雪茄放在桌沿上,而後一邊撫摸著下巴,一邊說道,“你知道為什麽嗎?”


    “這我還真不知道,”郭守雲貌似頗感興趣的說道。


    “其實這製作魚子醬的過程,無論是在什麽地方都大同小異,”維克托興致盎然的說道,“製作工人先要從魚膛中挖出魚子囊,小心翼翼的把魚子,同粘連的組織分離開,衝洗幹淨之後,再加上適量的細粒食鹽醃製。嘿嘿,


    有一個很重要的環節,那就是加鹽,鹽是好東西,它魚子的黏性,不使這一顆一顆魚子重新粘合到一起,同時呢,還能保鮮,防止這些脫離了組織的魚子腐壞變質。嗯,這魚子醬的製作過程,大概也就是如此了。至於說為什麽阿斯特拉罕的魚子醬最是上品,這說白了其實很簡單,因為阿斯特拉罕這個地方,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啊,它處在伏爾加河河口三角洲的內圍,每年潮汛期,朔流而上前往伏爾加河內河產卵的魚,有很大一部分會來到這裏,因為這裏偏離伏爾加河中下遊的潮湧,風平浪靜、水波不驚,對於魚來說,這裏可是棲身產卵的最佳選擇。”


    話說到這份上,如果郭守雲還不明白維克托的用意,那他就太愚蠢了,很顯然,這老頭用桌上的魚子醬做了一番暗喻,在他的暗指中,阿斯特拉罕的伏爾加河河口三角洲,其實就是指的遠東,那裏遠離風口浪尖,是一個相對來說風平浪靜的地方。而潮汛期顯然就是指的即將到來的那場政變,這場政變一旦爆,大批“魚”就會從深藏的“外海”竄入“河道”,興風作浪。而對於郭守雲這種製醬工人來說,這卻是個製作上品魚子醬以謀取暴利的最佳時機。汛期的到來,意味魚要產卵,而在這個事情,也就是它們體內那些魚子最為成熟的時期,毫無疑問,成熟的魚子是不穩定的,它們一個個都尋摸著要脫離母體,構建自我,而在這個時候,製醬工人隻要添加一些外力,就能夠很容易的將它們從魚體內剝離出來,一粒粒的打散,而後呢,再以“細粒的食鹽”為工具,將這些魚子收為己用,從而製作出一份精美的魚子醬。


    魚指什麽,魚子指什麽,食鹽又指代的什麽,郭守雲都非常清楚,他也不得不承認,按照維克托的這個假喻,這一場製作魚子醬的過程,的確是大有可為。


    就像維克托所說的,“食鹽”是好東西,而且是人人都喜歡,人人都脫離不開的好東西。在遠東打拚了幾個月的時間,郭守雲手裏已經掌握了一大批的“食鹽”,因此,他有足夠的把握可以在潮汛期到來的時候,調撥出足夠的“食鹽”使用。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這個製醬工人野心很大,他不僅想要製作出上品的魚子醬,還想要拿到更多的“食鹽”以備不時之需,因此呢,他就需要那些試圖從他這裏訂製“魚子醬”的客戶,拿出更多的代價來。


    “您老的這個解說倒是挺有意思的,我還是第一次了解到製作這麽一份魚子醬,竟然還有這麽多的門道,”郭守雲擺弄著手中的刀叉,嘿嘿一笑說道,“不過就我所知,這段時間由於國內市場的困境,上等的精細食鹽好像價格浮動很大,而這也就意味著製醬成本的提升,嘿嘿,不知道會不會有些不守規矩的製醬工人,會耍上一兩手偷工減料的勾當,比如說把精製細鹽改換成粗鹽,甚至是沒有經過提渣的晶鹽,那樣一來,咱們恐怕就吃不到上好的魚子醬了。”


    “哈哈哈”維克托放聲大笑,他輕輕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笑道,“守雲啊,你這是多慮了,要知道阿斯特拉罕一共有十二家魚子醬工廠,而這些工廠則都是國有產業,他們製醬所需要的每一種原材料,都有專門的機構提供,所以說,無論國內的情況如何不景氣,這按質按量提供的精製食鹽也絕不會出現短缺的情況。”


    維克托說著,猛地從沙上站起身來,他快步走到客廳一角的衣架邊,從一件掛在衣架上的製服內取出一紙信封,然後走回到郭守雲的身邊,將信封遞到他手裏,笑眯眯的說道:“你看,如果你管理著一家魚子醬工廠,麵對如此完備的後勤保證,你還會擔心什麽食鹽的問題嗎?”


    郭守雲心領神會,他拆開信封,將裏麵那厚厚的一遝票據抽出來,細細的查看一番之後,臉上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如果這些保證的話,那我自然不會擔心食鹽的問題了,”郭守雲隨手將信封揣進口袋裏,同時眨巴著眼睛說道,“不過這話說回來,難道就沒有人擔心某位製醬工人會中飽私囊,以”


    揮手打斷郭守雲的話頭,維克托眯縫著眼睛,一臉淡漠的說道:“守雲啊,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像這些事情,自然有人會擔心,不過我卻不以為然,這中飽私囊的事情雖然一時幹著痛快,但是過後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以你的聰明頭腦,難道還會看不清這裏麵的利害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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