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初上,喧囂了一天的哈巴羅夫斯克市市區再次陷入有的寧靜。


    在遠東,哈巴羅夫斯克雖然是最大的一個城市,但是這裏的夜生活也算不上多麽豐富,市內的五個區,除了酒吧、豔舞舞廳雲集的基輔大街在入夜之後,還顯得有幾分喧囂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很寧靜。


    時近八點鍾,三輛伏爾加轎車從市區南郊駛入,直奔基輔大街。


    “我的傻弟弟,我的傻妹妹啊,近二百萬美元,一般人掙一輩子也掙不到啊。”坐在轎車的後座上,郭守雲吸著指縫間的半支煙卷,心裏還在念叨著幾乎絮叨了幾個小時的那些話,“我這上輩子要是有二百萬美元,那能做多少事啊?現在拿出二百萬來,能收買多少人啊?你們兩個倒好搞投資,搞投資你們也看清楚了再投啊,星公司,那就是一條陰溝,花花綠綠的近二百萬美鈔,就被你們扔到陰溝裏了。”


    對於摩托羅拉所搞的這個“星計劃”,郭守雲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這個耗資數十億,險些將摩托羅拉拖垮了的“世紀通訊工程”,從橫空出世到最後終結,整整用了七八年的時間,最終的結果是賠了個血本無歸,守成和東婷把剛不到兩百萬美元的資金投到這項計劃上麵,那和直接把錢扔進陰溝有什麽區別?


    兩百萬美元現在對於郭守雲來說,算不上多麽大的數目。但是這畢竟也是一大筆錢啊,要說白扔了不心疼地話,那誰也不會相信。不過這心疼歸心疼,郭守雲隻是讓它疼在心裏,嘴上卻是沒有半句話都沒說,他甚至沒有對守成和東婷這項沒有盈利可能的投資提出任何意見。


    在他看來,守成也好,東婷也罷,現在的確是不適合做投資決定。他們對投資的認識,還僅僅是出於一時的**,一時的興奮。像摩托羅拉為“星計劃”所展開的大範圍融資,如果是一個經驗老道的投資人。他先會考慮到問題,就是這項投資什麽時候能夠獲得收益,其次,要考慮的就是投資風險問題。回報周期長、風險大地投資意向。精明的人大都不會輕易去考慮,而星計劃,恰恰就是這麽一個項目。


    “算了,損失就損失了。再精明的投資人都不可能是天生的,”當車子駛過基輔大街地時候,看著車窗外一個個五彩斑斕的酒吧舞廳招牌。郭守雲甩甩頭。心裏安慰自己。“如果能從這次的損失中得到教訓,對東婷和守成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這個時候,坐在前座上的守成扭過頭來,他伸手指著窗外地街道說道,“看樣子這段時間哈巴羅夫斯克也沒有那麽亂嘛,這基輔大街的夜景,看起來比我離開之前還要熱鬧了幾分。”


    “熱鬧,怎麽不熱鬧,比這更熱鬧的時候還有呢,”妮娜坐在郭守雲的身邊,聽到守成這麽說,這小女人忍不住撇撇嘴說道,“現在這條街都成了真正地‘黑市’了,吸毒、毆鬥、賭博、色情,凡是不入流的東西,這裏都有了,我每天下午從軍區回來經過這裏,如果看不到兩三場鬥毆的,簡直就成了新鮮事了。”


    “哦,嫂子,你說地也太誇張了吧?”守成笑道,“這裏現在應該是莎娜麗娃地地盤吧?在她地地頭上,誰敢尋釁滋事啊。”


    “如果她管的話,那自然沒有人會尋釁滋事,”妮娜側過頭,朝車窗外地街道看去,嘴裏嘟囓道,“關鍵的問題是她不管。她的地頭她不管,治安局的人也不管,現在這裏就是三不管的地界了,這要是還熱鬧不了就奇了怪了。”


    “好啦,別埋怨莎娜麗娃了,”郭守雲笑道,“別說她現在沒有精力來理會這些瑣碎的小事,即便是有那份閑心,她恐怕也不太好出麵。她管理的是幫會,手底下大大小小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逞強鬥狠是他們的秉性,違法亂紀是他們的職業,對這些人,誰還能要求他們安穩到哪去?眼前這樣就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沒有殺人放火的。”


    “你倒是挺容易滿足的。”妮娜注視著窗外緩緩向後倒退的街景,笑道。


    車窗外的基輔大街即將走到盡頭,再前行二百多米,就是轉入基洛夫區的伏龍芝大街了。而在這二百多米的大街兩側,幾乎全都是豔舞酒吧之類的色情場所,一個個燈光昏暗的店鋪門前,隨處都有衣著暴露、濃妝豔抹的女郎,她們站在那裏,對每一個經過身邊的男人或搔弄姿,或言語挑逗,有的甚至直接上前拉扯。


    妮娜知道,這些


    豔舞女郎都是靠出賣皮肉為生的,而莎娜麗娃手裏所會,則有很大一筆收入是靠剝削這些人得來的。這些妓女、豔舞女郎要想在這條街上接生意,那就必須將每夜收入的百分之四十交給她們各自所隸屬的皮條客,回頭,那些皮條客再拿出一半上交給幫會。


    像這樣的事情,在這兩年的蘇聯很常見,按理說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就像莎娜麗娃所說的,幫會需要生存,那就必須有錢,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像幫會這種黑社會組織,自然就要吃黑社會所應吃的這一塊了。可不知為什麽,妮娜一聽到這些東西就覺得很不舒服,尤其是這種事情還和自己的男人扯上了關係。


    “哎?!”妮娜這正看著窗外鬱悶呢,坐在前座上的郭守成突然開口說道,“那不是那不是今天在飛機上的那個人嗎?”


    “飛機上那個人,誰?”順著弟弟手指的方向,郭守雲朝窗外看了一眼。隻見在街道旁邊的一根燈柱下,四五個身材魁梧、坦胸露乳的大漢,正在推搡兩個衣著得體,一看就很有身份的人。而守成所指的,正是兩人中那個年紀大約在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嗬嗬,你說那個?他看上去好像有麻煩了,”郭守雲笑了笑說道。


    “哼,這麽大年紀了,還來這種地方,不出麻煩才怪呢。”妮娜湊在郭守雲的身邊,探頭朝街道上張望一眼,哼聲說道。


    “我是今天在下飛機的時候見到他的,隨便聊了兩句,”郭守成拍拍身邊司機的肩膀,示意他把車停下,而後才笑道,“是來遠東這邊做生意的。但是感覺他這人還不錯,就是有點膽子小。真沒想到,他一個外國人,不但敢大晚上的跑出來,而且還敢到這種地方來。好歹有個一麵之緣,你去給他解個圍吧。”


    郭守成最後一句話是對司機說的,他知道這個司機既然跟著大哥,那相比也對這裏的情況比較了解。


    “是,守成先生。”司機答應一聲,推門鑽出了車子。


    “來這邊做生意的?知道做什麽生意的嗎?”郭守雲將目光從車窗外收回來,好奇的問道。要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來遠東做生意的外國人實在是太少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從斯裏蘭卡過來的,那邊可正在打內戰呢,敢於在這個節骨眼上從斯裏蘭卡轉機來遠東的人,應該不是等閑之輩。


    “這倒沒問,”郭守成看著窗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郭守成想的不錯,這司機的確對基輔大街上的情況比較清楚,雖然他給郭守雲做司機的時間不長,但是這條大街畢竟是從別墅區通往市中心的必經之路,他每天都要走上幾次。而街上的那些幫會成員,也每每刻意留心著郭守雲的車子,因此他這個司機雖然做的時間不長,但是卻也在這條街上混了個臉熟。


    司機從車上下來,四處看了一下,而後朝蹲在便道上的兩個年輕人招了招手。兩個年輕人從穿扮上看就不是什麽善茬,不過此刻他們倒是聽話的很。剛才郭守雲的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們就注意到了,作為幫會的底層小頭目,他們雖然不知道莎娜麗娃同郭守雲之間的具體關係,但是卻知道車上那位大爺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因此,當看到郭守雲的司機衝他們招手的時候,兩個年輕人先是愣了愣,繼而跳起來,一路小跑的竄了過來。


    “先生有什麽吩咐?”站在離車四五步遠的地方,兩個年輕人不約而同的問道。


    “那兩位是郭先生的朋友,別讓人去騷擾他們。”伸手朝燈柱下的人群指了指,司機沉聲說道。


    這句話說完,司機也不等兩個年輕人答複,自顧自的鑽回到車裏。


    “先生,辦妥了。”回到車裏,司機對郭守成說道。


    “嗯,”郭守成點點頭,沒有說什麽。他已經看到了,那兩個年輕人正這麽會工夫已經跑到了街對麵,正連打帶踹的對那幾個魁梧大漢吆喝著什麽。


    “這兩個人底細回頭讓莎娜麗娃查一下,”車子重新開動起來,郭守雲在後座上說道,“我感覺他們不像是做小生意的人。兩個外國人,跑到遠東的地盤上來做大生意,沒理由不提前知會一聲。”


    郭守成有些不以為然,現在遠東除了郭氏集團之外,哪裏還有做大生意的?就連軍貿局的武器出口生意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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