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讀聖旨的使臣被三王子這劇烈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他惱火說道:“臣可沒那膽子假傳聖旨,這上麵可是有皇上的印章。”


    “三王子,你想抗旨不尊嗎?”他表情變得嚴肅。


    明眼人都看得出,三王子將要作為質子呆在大夏這邊一輩子。這些使臣還真不懼怕他。


    三王子的侍從們緊緊抓著巴特爾,免得他腦子一熱就做出衝動的事情。侍從們對這件事的反應倒不像三王子這麽大,來了大夏這段時間,大夏的繁華富貴讓他們目眩神移。他們作為三王子的心腹,就算回到了狄國,那也沒有半點地位,反而要任人踐踏。但是在大夏這邊就不一樣了,看在兩國邦交份上,大夏明麵上也會禮遇他們。因此這些侍從們心態轉變得飛快,反而開始期待了起來。23sk.


    巴特爾自然是知道這些道理,但理智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還是無法接受。


    他無法接受自己居然像貨物一樣被隨意處置。如果是大夏臣女跟著他嫁到狄族也就罷了,主導者還是他。偏偏聖旨上卻寫著讓他留下來和親,就跟他入贅了一樣。


    被侍從們一攔,那股反抗的衝動便停歇了下來,他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眼底的光消失了。


    朝顏公主走到巴特爾麵前,將他扶了起來。


    巴特爾緊緊抓著她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他眼中重新燃起希冀,“妹妹……”


    如果妹妹願意幫他寫信說服父皇的話,說不定還能改變這局麵。父皇……可能是乍一知道他做的事情,太過生氣,所以才下了這樣的旨意。


    雖然作為哥哥,得向妹妹低頭求助這事讓他倍感屈辱,但為了不和親,巴特爾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朝顏公主卻一臉喜悅地看著他,碧綠如翡翠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哥哥,這是好事啊。”


    巴特爾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善解人意又聽話的妹妹,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朝顏公主繼續說道:“和親的話,能夠為國效力,用自身締結和平,這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對你的肯定。”


    “父皇他信任你,肯定了你的才能,所以才將這樣的榮耀加諸於你身上。我作為妹妹,能夠擁有您這樣的哥哥,我十分驕傲。”


    巴特爾臉漲得通紅,“你在說什麽?你覺得和親是好事?”


    朝顏居然還因為他被和親而高興?她腦子進水了不成?


    朝顏公主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生氣。”


    “可是你之前是這樣跟我說的啊。”她露出了有些受傷的表情,“還是說,之前哥哥你都是騙我的?”


    巴特爾一肚子的咒罵硬生生卡在喉嚨口,被他吞了回去。他嘴巴張了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鵪鶉一樣。


    這些話都是他曾經說過的?


    巴特爾已經不記得了,在妹妹當時不願意和親的時候,他搬出了大義,搬出了生母,哄得朝顏心甘情願和親,成為他助力他登基的一股勢力。


    在那時候,意氣風發,滿懷著野心的他,哪裏想過這和親居然也有一天會落在他頭上。


    他說過的話,全化作了回旋鏢,紮得他鮮血淋漓。


    再聯想起自己之所以會被絕育,也是因為試圖對朝顏下藥,結果在陰錯陽差之間卻反噬到自己頭上。


    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庇護著朝顏,保護她,反彈著對她的傷害。因為他心懷不軌,所以倒黴的都變成了他。


    巴特爾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生母的模樣,心中漾起了恐慌的情緒——是母親看不慣他的做法所以懲戒他的嗎?


    他龐大的身軀因為恐懼而發抖著。


    朝顏握住他的手,臉上的關心看起來是如此真誠,“哥哥,別怕,大夏皇帝肯定會為你指一門適宜的親事。大夏如此繁華,你以後在這裏,也可以享受榮華富貴,不用為前程而擔憂。”


    她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我好羨慕哥哥,能夠為兩國和平做出貢獻。”


    巴特爾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他使臣們則一臉感動地看著朝顏公主——公主果真一心想著狄國,天真純良。


    而且剛才那些話,有不少還是三王子以前拿來哄她的。誰不知道和親的話得遠離故土,根本就不是好事。三王子之前看起來對公主那麽寵愛,居然如此哄騙單純善良的公主,讓公主心甘情願犧牲自己。


    這可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三王子這人太冷血無情了。幸好公主傻人有傻福,反而入了蘇悅靈的眼,有了另一番的際遇。


    於是他們鄙夷的小眼神,遮都遮不住。


    感受到使臣們眼神的變化,巴特爾王子差點嘔出一口鮮血。


    他嘴唇抖了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這的確是我的榮幸。”


    聖旨已下,他除了接受,已經沒有第二條道路了。他總不能抗旨吧?那樣的話,父皇第一個容不得他。


    原來在父皇眼中,王子和公主都是一樣的,都是能夠隨意拿來交易的貨物。


    他什麽都不是。


    朝顏公主把哥哥慘白絕望的表情收進眼中,心中卻生不出愧疚和同情。


    原來哥哥不是不明白這些,隻是因為以前刀子並非落在他身上,所以他無所謂,於是就可以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來哄騙她,道德綁架她。


    “恭喜三王子,沒想到三王子是如此心懷家國大義的偉岸英雄,我一定會將你的想法稟告給陛下的。”


    蘇悅靈從門口款款走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在使臣們抵達京城的時候,她便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沒等朝顏遣人通知她,她就過來了。


    她來的時間正好趕上了見到這經典的一幕。


    三王子聽到那聖旨時那仿佛雷劈的表情,能讓她今晚再多吃一碗飯。


    巴特爾僵硬地轉過頭,蘇悅靈的眼睛如星辰一樣明亮,臉上寫滿了對他的欽佩。隻是巴特爾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你怎麽來了?”


    蘇悅靈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剛好路過。”


    她拍了拍手,“以後王子便是第一個和親的王子了,這樣開天辟地的榮耀不是誰都能擁有的,肯定會載入史冊的。”


    “真好啊。”


    載入史冊……


    巴特爾眼前一黑,身子往後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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