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已至,銀杏果在枝頭搖搖欲墜。


    陳小鶴扯了扯身上的襯衣,今年的秋天好像來得有點早。


    陳小鶴早上沒給阿俊做飯、趁阿福還在睡覺就急匆匆地衝出來了。


    等到的時候,這家三甲醫院門口排隊掛號的隊伍已經蜿蜒至大門外。


    竟然還有不少人帶著馬紮、被褥。陳小鶴站了一會,腰就快要斷掉,不禁看著做馬紮的幾位心生羨慕。


    這個時代原來也還是需要通宵排隊得,雖然有手機和電話預約,像自己這樣臨時起意來看病、或者從外地趕來看病鬧不清狀況的,還是真不少呢。


    保安一早就大呼小叫地維持著秩序,防止個別人插隊,奈何喊破喉嚨,還是總有人嚐試著突出重圍。


    終於掛號時間到了,大家一哄而上衝到掛號口,隊伍也被擠得七零八落。


    陳小鶴又排了半天終於搶上一個專家門診。


    等坐地鐵回到家時,阿福正坐在小馬桶上哼著小調、上著大號。


    陳建強說今天早上阿俊又忘記帶語文書,是他爸爸又折回來拿了一通,其餘的事情也還算順利。


    陳小鶴給阿福擦好屁股,穿好衣服,三個人就再度出門打車。


    早高峰還未過去,網上叫得車比預訂時間玩了快二十分鍾才到。


    阿福一直扭來扭去,陳小鶴的眼鏡也被他一把薅到地上。陳小鶴翻起屁股就打了兩巴掌,阿福哇哇地叫起來。


    陳建強站在旁邊很不自在,“我就說不用去吧,抱個孩子去太費勁了,我估計看了也是白看,醫院很遠吧?”


    陳小鶴趕緊寬慰道,“不遠不遠,咱坐車一下就到。”


    終於出租車來了,阿福立馬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鬧騰了。


    出租車慢悠悠地行駛到跨江大橋,車速陡然下降,幾乎是停滯不動了。


    “爸,快看上海中心,東方明珠,反正速度慢,你看看風景唄。”陳小鶴招呼著陳建強。


    陳建強朝遠處看去,鱗次櫛比的大樓宣告著城市的繁華熱鬧,與陳小鶴家附近仿佛是兩個世界。


    “還要過江才到,太麻煩了。”陳建強還在抱怨路途遙遠。


    終於,到了醫院。


    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陳小鶴陪著阿福爬樓爬得腿都細了的時候,才輪到陳建強的號。


    陳小鶴拿出一包堅果交給阿福吃,然後三個人一起進去看醫生。


    醫生很年輕,大概跟陳小鶴年齡相仿,問診極為溫柔得體。


    聽陳建強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說,“聽這口音,我們應該是老鄉啊。”


    一問,果然就是。陳小鶴有點小驚喜,遇上老鄉總歸是好事。


    老鄉醫生刷刷開好單子讓去拍個x光的片子。


    臨走還不忘逗逗陳小鶴懷裏的阿福,小家夥拿著見過吃得一本正經,難得的乖巧可人。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拍好片子,三人又去看醫生。


    這一次醫生門口等著看報告的患者更多了,都一股腦兒擁在門口。


    陳小鶴抱著娃站在一邊,看著陳建強擠在前麵排隊。


    陳建強那一身肥大的衣服配著一雙解放鞋,在這幹幹淨淨的醫院裏,倒不是很突兀,能看出外地過來看病的人也不少。


    終於輪到陳建強進去,陳小鶴抱著阿福也往裏進。阿福這次卻有點不乖了,啊啊啊地亂叫著。


    一進門,老鄉醫生就笑眯眯地問起,沒人幫忙看孩子啊?帶著個孩子來醫院一定得當心呀。


    陳小鶴跟醫生抱歉一聲,說家裏沒人帶,然後拿出手機讓阿福坐在旁邊一個椅子上看著視頻。


    然後就趕緊轉身問自己爸爸的情況怎樣。


    老鄉醫生說話的功夫,早已調出片子仔細看了半天。


    “你這腿好像是骨折過呀!”醫生帶著疑惑地問道。


    “真得呀?醫生!我爸那腿以前確實傷過一次啊!他當時也沒去醫院看!”陳小鶴大吃一驚,突然就想起媽媽以前跟自己說過爸爸腿受傷的事情。


    那是好幾年前了,陳建強有次幫二奶家卸貨,結果大卡車上的一個大輪胎突然滾下來砸到他的膝蓋,整條腿都往後折了一下。


    大家都關心他是不是砸到了,陳建強呢,裝堅強,說沒事沒事。


    等回家以後,陳建強也沒有跟任何人說他受傷的事。


    那時候,正是農忙時節。


    俞美還拉著他扶著耬車連續耩了兩天的地,播下五畝地的種子。


    俞美當時就心說,怎麽感覺這次陳建強扶的耬車那麽沒勁呢,就一直在前麵催他,多開點勁。


    陳建強也一聲不吭,不說自己腿傷到了沒力氣,就一個勁地死撐著。


    直等兩天後,二奶奶來家裏玩,跟俞美說起,陳建強那天在她家門口被輪胎打到腿的事。


    俞美知道後,把陳建強狠狠罵了一頓,這個人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受了那麽厲害的傷也不言語一聲。


    這事,陳小鶴也是在事情發生大半年後才知道的,這對父母有什麽事情都不會及時跟陳小鶴通風報信。


    陳建強聽年輕醫生這麽說自己,趕緊否認,“沒,不可能,我的腿怎麽可能骨折呢。”


    老鄉醫生卻是信誓旦旦,“你看這裏,是錯位的,當時你沒處理沒製動,它屬於畸形愈合了。”


    陳小鶴聽了醫生的話震驚不已,想到爸爸當時的情形,真是又心痛又生氣,“醫生,那這還能怎麽辦嗎?我爸這腿你看現在也經常疼,一年四季都腿涼。”


    老鄉醫生先是歎氣、又搖了搖頭,“大爺,這個不好弄了,唯一辦法就是打斷重新長,這個對身體的損害更大。醫生也不是萬能的,尤其麵對這陳年舊傷能做的事情更是有限。當時要及時治療的話,隻是個小問題,現在這個是個大問題啊,不好治。”


    “那我爸這腿疼怎麽辦呢?”陳小鶴猶自不死心。


    陳建強則在旁邊悶悶的,沒說什麽別的。


    “這個腿疼我可以給開點通筋活血的藥,不過這些也是治標不治本的,你是在疼了吃吃藥可以的。”老鄉醫生人再好,最後也是愛莫能助了。


    陳小鶴謝過醫生,就抱起阿福、陪著爸爸去取上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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