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隨著阿俊、阿福的降生,陳小鶴的思鄉傷感情緒已是比較內斂,每次從老家回來也隻是悶悶的不開心和喜歡找茬生氣罷了。


    但蘇發還是知道,在老婆從娘家回來的第一時間,那是絕對不能去惹她的,因為不知道哪根弦被碰到,老婆就要翻臉的。


    不過,陳小鶴這次的情緒卻不同以往,她與蘇發講起自己小妹海菱的事情。


    “蘇發,我以前覺得父母千好萬好,你每次說他們一點不好我都要跟你翻臉,唉,現在才知道他們也曾那麽殘忍,我隻是有幸是家裏的第一個女兒,才承受了他們那麽多的愛,我要是老二或者老三,也是和譚天、海菱一般,都有一樣的命運!”


    陳小鶴的臉上浮現出對命運捉摸不定的無助,眼淚也無聲地流出來。


    蘇發沒有打擾陳小鶴,以往老婆一哭他就要生氣了,嫌棄老婆脆弱。


    陳小鶴也感受到蘇發帶給自己的安全感,“唉,我一直覺得我的父母是全天下最好、最有愛的父母,有時候還要暗暗嫌棄他們對子女的愛太稠密、太無私,甚至都把我和弟弟養成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懶人。原來,這一切隻是因為我幸運,隻是因為我是家中的第一個女兒。”


    蘇發聽到陳小鶴第一次去批判自己的父母,他心裏竟是有那麽一點痛快的。


    要知道,以往可都是蘇發痛陳自家父母的種種劣根性,陳小鶴則總說自家父母多好多好的!


    難得的是,陳小鶴有一天也開始說自己父母不好了。


    蘇發竟如同老父親看著自己女兒長大一般的欣慰。


    不記得是哪位哲人說過的,女人的脆弱永遠是男人催情的良藥。


    蘇發看著梨花帶雨的陳小鶴,已經完全把陳小鶴晚歸影響自己周一上班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阿俊和阿福都已在主臥睡去,兩個人在半夜時分,特別的場景之下,竟贏得一段難得的獨處時光。


    蘇發那顆沉寂許久的英雄救美之心就那麽死灰複燃了,最好的談心場景永遠在床上,他攜著陳小鶴衝向次臥,老夫妻難得的來了一場小別勝新歡。


    最後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一家人都起不來床。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往平淡而忙碌的一日三餐。


    不同的是,陳小鶴開始天天牽掛俞美和海菱的事,三天兩頭打電話回去詢問。


    俞美也事事匯報,開始說陳建強很給力,第二天就給俞美做好一個方便坐著上廁所的凳子。


    後來又說,過了一星期該回去複查了,譚天和陳小鹿都沒空,陳建強卻又不願意帶自己去複查,說是沒什麽必要性,這樣,俞美就沒人陪著去醫院了,俞美膽小,醫生的話她都奉為聖旨,但她又難以說服老公,隻好向陳小鶴求助。


    最後,還是陳小鶴打電話對老爸威逼利誘一番,陳建強才勉強同意帶俞美去複查。


    陳小鶴知道,自己老爸陳建強對待自己人的時候,總是有點狠心腸,總是希望別人能和他一樣堅強。可是,世上有幾個陳建強呢?


    海菱的事情,俞美也經常向陳小鶴匯報,母女二人調整了新身份之後,開始竟也相處挺好,不過後麵就再也沒討論過母女相關的話題,海菱還是繼續叫著“大舅、大舅媽”,經常地海菱還幫著做做飯啥的。


    大概十來天過後,俞美就帶著哭腔打來電話,說海菱的孩子已經沒了,海菱也已從家裏離開了。


    海菱在親生父母家裏其實活得很自由,想幹嘛就幹嘛,都沒有人催她罵她,這樣她反而更可以冷靜地想肚子裏孩子的事情。


    她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還是無法給肚子裏的寶寶帶去幸福,至於生死,本來自己的生命對於許多人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哪怕中間出了事,大家大不了會難過幾天,後麵不是還要照樣該怎麽生活還怎麽生活嘛。


    某天一起床,海菱就把包裏的藥片取出來,一仰脖子吃了進去。


    她把自己關在後麵屋子裏獨自應付,大舅日日去地裏幹活,大舅媽自顧還不暇,也沒有人進來打擾她。


    但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她的體質變差了,這一次她吃進去以後,反應就特別大,惡心、腹脹、隨時都要崩潰的感覺。等吃第二片時,海菱隻好強迫自己坐靠在床上睡一覺,因為隻要醒著那就是隨時隨地想吐。


    第二天,服藥後沒多久,海菱感到渾身發冷、發抖,接著就是滿頭大汗、心髒砰砰直跳,這些都是她前兩次時不曾有過的感覺,但她的頭腦竟是出奇地冷靜。


    等晚上服用完最後一片,夜半時分,海菱竟開始宮縮了。先是一點點血,然後是大量大量的鮮血和深紅色血塊,衛生巾已經完全吸收不了那噴薄的血量,最後海菱隻能悄悄去院子裏找來一隻盆子接著。


    宮縮越來越強烈,海菱痛得整個人都要抽搐了。她哆哆嗦嗦地從包裏取出巧克力大口大口地吃掉。


    有了熱量的支撐,海菱整個人恢複了一點體力。


    最後,在一次長達三十分鍾不間斷的宮縮之後,幾近虛脫、渾身如同水洗過一般的海菱,在淩晨三點左右排出了那團肉粉色的絨毛組織。


    第二份最關鍵的藥還安靜地躺在包裏,海菱沒想到自己就在第一份藥的作用下,自動流產了。


    第二天,海菱早上八點就一個人去了醫院。醫生聽了她吃藥的經曆之後也大為吃驚,立馬安排了檢查,萬幸,海菱雖然元氣大傷,但也算順利度過了難關。


    醫生給她開了一堆營養藥物,然後囑咐她回家好好休息,爭取把身體恢複好。


    海菱回去後,就跟大舅媽講自己已經把孩子處理掉了,俞美掄起胳膊打了她幾下,怪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最後抱起她泣不成聲。


    海菱整個人麵色蒼白,僵硬地任由大舅媽抱著。


    海菱從小就很少得到陳建華的擁抱,大了之後家裏更是沒有擁抱的習慣了。


    陳小鶴記得俞美以前經常跟她講,你大姑對孩子可太狠了,我們去給海菱過百日,海菱在床上哭個不停,你大姑也不抱起來哄哄,還由著她哭,說是小孩子嘛就是愛哭,哭一會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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