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聲,附近的裁判老師和同學都吃了一驚,有些訝異。見過比賽後拿到成績後當眾表白的,真沒見過比賽時表白的。


    當然,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初挽晨平日待人冰冷,臉上從來就沒有過任何笑意,遇到和他告白的女生直接繞道,不給女生說出心意的任何機會。


    這樣一個旁人眼裏“注孤生”的大冰塊還有今天?


    觀眾席上的女生們還不知道這裏的情況,依舊在為他加油助威。


    初挽晨自動忽視了旁人的目光和聲音,全心全意地等著她的回答。


    廖宸晨看著他,露出了和旁人一樣吃驚的神色,再沒有任何回應,倒是玩弄著護指的手停住了。


    她別過頭去,看向遠方的箭靶,回避初挽晨熾熱的目光。


    她隻是外表冷靜,內心早已是翻江倒海之勢。


    她注意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跳動,開始調整呼吸,不就是一句“你喜歡你”嗎?她又不是第一次聽到。


    可是,她的心告訴她,這一次不一樣。


    她明明可以向以往一樣,直接拒絕,但這一次她竟然說不出口了。


    裁判老師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人,按時吹響哨子,提示選手比賽開始。


    初挽晨見她沒有反應,也沒有氣餒與不悅的神色。他拿起弓架上的弓,向前邁了幾步,走到準射線上。廖宸晨緊隨其後,也做好了繼續比賽的準備。


    裁判再次吹起哨子,初挽晨舉起了弓箭,微閉左眼,向著遠方射出一支箭。


    “九環!”場內一位女主持人激動地喊著,全場歡呼。


    廖宸晨也射出一箭。


    “九環。”這次是一位男主持人播報成績,他的語氣相比之下更加穩重。


    接下來這一支,初挽晨拿到了十環。


    廖宸晨壓力倍增,拿箭的手意外地顫抖起來。


    穩住啊穩住,廖宸晨你什麽場麵沒見過,還怕它一個表演賽?穩住,穩住。


    廖宸晨發覺找不到平日聯係的感覺了,這一支箭的精準度不大好說了。


    主持人:“九環,也很厲害了。”


    自我激勵法沒有讓她拿到十環。


    最後一箭,至關重要。


    初挽晨從腰間箭袋拿出一支箭羽,把箭插入信號片,再把它搭在箭台上,用瞄準器瞄準遠方的靶子。


    這支箭,精準地插在七十米外的黃心上。


    “又是十環!”


    廖宸晨舉起弓瞄準箭靶,露天體育館內不知為何突然起了一陣風,廖宸晨沒有等風停,直接撒開手。


    撤手那一瞬間,她失神了,她想起了那天的夢境,還有那天抱著她的初挽晨,以及夢裏其他的記憶。


    於是,她十餘年來最不值得一提的一場表演賽失誤了。


    “八環。讓我們一起恭喜初挽晨同學獲得本場比賽的勝利!”


    初挽晨手裏還拿著弓,快步向她走了過去,伸出右手,想要和她握手示好。


    廖宸晨看著他,又想起了那個夢境裏他把她壓在身下動彈不得的場景。


    在初挽晨握住她的手後,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溫熱,他的體溫。


    她的臉,唰的一下,紅了一片。


    她掙開了他的手,把弓留在箭架上,快步離開了比賽場地。


    初挽晨不知道她又怎麽了,隻是想著,她輸了,按照賭約,她就要滿足他一個要求。


    想到這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已經想好該怎麽“懲罰”她了。


    —————————————


    廖宸晨自從輸了比賽,心情就不大好了,她獨自一人回到宿舍,不吃也不喝了。


    她倒在床上,惱著自己怎麽能輸呢,輸的原因還是因為初挽晨。


    她翻了一個身,她想起來還因此欠下他一個願望。


    要是他又趁機想出什麽壞點子整她該怎麽辦?


    她把頭埋進被子裏更深了。


    半夜,廖宸晨被凍醒了。


    她扯了扯被子,還是好冷,被窩裏穿著睡衣的她蜷縮成一團。


    “不行,這樣下去我得凍死。”


    廖宸晨裹著被子下下了床,她包在被子裏去檢查一遍,可是窗戶緊鎖,也不漏風;空調顯示室內溫度二十七度,也很適宜。


    “奇了怪了,怎麽這麽冷?”廖宸晨打了個哈欠,準備去櫥櫃裏再找一床被子出來蓋著。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伴隨著一陣鈴鐺清脆的響聲,還有一段哀樂,不對,是冥樂!


    這音樂,悲壯而哀傷。


    這音樂不是誰家送死去的人時吹奏的,而是地府的某些特定官職鬼魅出來見重要人物時的伴樂。


    廖宸晨在合德學院上一門古樂選修時聽過一邊,那時有些調皮的孩子還模仿著彈奏過,當時她被嚇得出了一聲冷汗。


    如今,這恐怖的音樂又響了起來。


    可這次,不是別人的惡作劇了。


    廖宸晨那沒睡醒的、半睜開的眼睛突然睜大,整個人警覺起來。


    她疾步走到房間裏的另一張床的旁邊,用力推了推還在睡覺的宋洋洋,可是無論她用什麽辦法,宋洋洋都不醒。


    廖宸晨放棄了,喚出流光劍藏在被子裏,又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等待著。她有預感,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要過來了。


    果不其然,幾分鍾後,有白色的寒氣從窗縫裏擠了進來,整個房間裏,白茫茫一片。


    冥樂停了,鈴鐺的聲音還在。廖宸晨走到陽台緊盯著窗外,有幾個漂浮在空中的綠色“東西”正抬著一輛驕子,停在她的窗外。


    驕子裏有人撩起車簾,走了出來。他下驕子的一瞬,廖宸晨感覺周圍起了白霧,陽台這裏什麽都看不見了,這裏隻有一頂驕子。


    來者對她行了一個禮,問道:“請問,是顧曦晨大人嗎?”


    廖宸晨強忍著恐懼,顫顫巍巍地回他一個“是”字。


    這也不能怪她,換誰十八歲就見到了來自地底下的陰差,最好的反應可能也就這樣了。


    廖宸晨直麵過無處妖邪,膽子早就大了不少。


    隻是她突然想起合德學院的長老說過,自己十八歲有一道生死劫,萬萬沒想到索命的這麽快就來了?她還沒活過呢,她不要死!


    “顧大人,這是判官大人托我給您帶的一封書信。”


    廖宸晨從他那一雙細長,但看起來白骨森森的雙手上接過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顧曦晨親啟。


    廖宸晨撕開信封,雙指夾出一張白色紙條來。


    紙條上麵寫著:


    “一切輾轉,皆起慈心。


    由心則妄,念念相較。


    不事餘天,唯當一心。”


    “什麽意思?”


    “小的隻是送個信人,其中深意,還要大人自行琢磨。”


    廖宸晨又默聲讀了一邊,還是沒懂。


    “判官大人交代的事情,小的已經完成,就先行離開回去複命了。”


    陰差又行了禮,飄進轎子裏,四個小鬼抬著他原路返回。鈴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廖宸晨又讀了一遍信,還是不明白其中深意。


    她更不明白的是,判官托人送信的緣由是什麽。


    陰差走遠了,白霧也消散了,一切恢複正常。


    廖宸晨將信扔在書桌上,上床思考這些問題。


    信在離開她指尖的瞬間,自燃了起來,在深夜的黑暗中,發出幽幽詭異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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