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右手持劍,劍刃鮮血緩緩低落,柳葉暗紋絲血不沾,慢慢滴在台上。


    他左手撫著腹部,中指微微抖動。自個從來未有這般狼狽,這鄉下來的渾小子,似乎是西南處口音,蠻夷之地的拳腳甚是凶橫。自己被他挫敗,心中恨意滿滿。


    現下自己仗著劍招傷了他,甚是快意。嘴角微微揚起,慢慢走近,看著倒地不起的渾小子,星眸恨著,指縫中鮮血崩出。


    右手舉起長劍,意欲噬入心窩。劍鋒直指,被淩空一物彈開劍身,震得虎口裂痛,手腕被那餘震撥起舊傷,震得骨頭酥麻。


    慕白回頭張望,大叫道:“何處豎子,背後作祟?”回頭轉了一圈,看不到人。


    想著提劍再刺,被人一物刺到手腕,劍身跌落在地,發出金屬撞音。那物刺破手腕經脈,深入至骨,細瞧下來卻是一顆金瓜子。


    林慕白摳出那顆細尖瓜子,聲音慘痛至極,跪倒在地,喘息不定。驀然被人掠近,心中一驚,尚來不及回首看,被人一掌擊暈,倒地不起。


    此人狼身矯健,解下林慕白身上劍璏。皙白玉身,通體無暇,拾起柳葉細劍入鞘,卻是一陣龍吟,健步躥到雲川身邊,見他目光尚有神。


    老伍忙喚了幾聲,隻聽到雲川一聲細哼。雙手抄起雲川,起身準備遁逃。卻聽到吱呀一聲,北梯房門大開,淩空飛來一個玉瓶,老伍用嘴銜住。


    隻聽到柔音天外而來直入肺腑:“此藥或有用!”老伍顧不得,仗著輕功飛出門外,踩在門口白馬之上,飛身屋脊。


    此時雖是晚上。路上燈火通明,有些看客妓女雖逃出玉霄樓,卻未曾離遠,仍是在門外觀望。


    見到那漢子抱著雲川飛走,幾個縱身不叫人影,眾人甚是詫異,驚呼起來。


    那看門小廝在窗邊瞥見屋內之事,驚駭不已,忙急著去尋鴇母,卻四下不見人影。


    少頃,卻是一隊人馬圍來,圍了這玉霄樓,為首者被那老鴇帶著。


    隻見那人一身紅色官服,帶著黑色長冠,冠上翡翠墨綠嵌著,腳著皂靴,下馬疾行。


    那人初老模樣,臉上消瘦無須,眉頭緊鎖無有笑容。見到門口白馬,不等老鴇來請,直上階數步跨入雲霄樓,眼睛瞧著。直接痛呼起來:“慕白。”


    老者原聽得老鴇所言,隻以為是小兒鬥毆傷了一人,自己前來不過是圍了封鎖消息,莫給他人抓住把柄。


    此時卻看到小兒躺在台上,麵上蒼白不知生死。腕間血流如注,急忙扯了白布,包了起來。止住血流才探探鼻尖氣息,發覺尚有氣息。


    老者抱他在懷裏,命人取了水來灑在麵上。


    慕白漸漸醒來,手腳亂舞,勢要做抵擋,打在那人胸上。待到細眼瞧見來人,見到是爹爹,方才輕鬆下來,捂著後腦揉捏著。


    林大人扶他起身坐著,問道:“汝可知是何人打傷汝?”慕白隻微微搖頭,顯是仍頭暈目眩,不敢晃動。


    那消瘦老者見小兒痛苦,命人扶上車馬回府,請良醫治看。瘦臉精光自個看了看這周遭,無有痕跡,眼神示意,左右之人急忙搬來座椅供其安坐。


    隻見他款款坐下,喚了老鴇,不似先前那般心急如焚。“爾誆吾言小兒傷人,特來告知。現下吾兒重傷。爾可脫得幹係?”


    那老者坐在椅上,雙眼微瞪,臉上不怒自威。嚇得那老鴇跪在地上,戰栗不已。“爾今日若無個說法,這玉霄樓便灰飛煙滅。”


    老者隻是握拳搓手,眼神看著別處,嘴上幹癟的薄唇輕吐,卻似有萬鈞之力,砸在那婦人心上。


    隻見那老鴇叩首在地,如同搗蒜般磕頭,在這青石麵塗上猩紅,一邊哭聲哽咽,嘶啞著道:“老婦數日前,送了一無賴入牢獄,今日他出了牢,且帶著一少年。


    那少年即是被令公子....傷了的那人。本是倒地不起,此時不知去了何處。


    料定是那賊子傷了令公子,帶著那少年遁逃。”那清瘦臉龐看不出喜樂,隻是細細聽著,這時一武服之人拽著一人前來,如提童稚,卻是那小廝被拽了過來。


    武服之人黑臉正色,拱手言道:“大人,這廝方才看著有人傷了公子,遁逃而去。”


    小廝見到鴇母跪著,自己亦連忙跪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方才小的趴窗邊看熱鬧,見到林公子被人淩空飛來的東西砸中手腕,那人從二樓躍下一掌拍暈了林公子。小的不知如何是好,四下顧著去尋鴇母。”


    似乎想起一事來,小廝指了指樓上北房:“那房中之人曾給了個玉瓶給那人,興許她們知道呢!”


    老鴇聽到小廝此言,心中驚駭萬分,這花魁可是自個去外處挑來,若是扯上關聯,自己恐不能逃。


    林大人聽了此言,眼神示意。那武將心領神會,數個箭步躥了上樓,一腳踢開那門,卻見屋內空無一人。


    窗戶大開,而後通著小巷。此人下樓複命,清瘦老者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老者起身單手扶起小廝,雙眸盯著他的眼睛:“那人並花魁,爾且細細說來。”


    小廝不知深淺,隻好細細說來:“那人名字吾不知,隻知名伍,平日裏我都是伍爺伍爺的叫著,數日前被今日來了,賞了我個金瓜子。這花魁是鴇母數日前自別處選來的女子,名曰婉兒,隻是帶著一個婢女,餘下吾皆不知曉。”說著奉上那金瓜子。


    老者背後那手伸出,掌心處一個血色瓜子,正是先前小兒手上之物。


    鴇母見這金瓜子,直接癱倒趴地。


    老者把那金瓜子丟給小廝:“此物賞你,但有那人消息,速來州牧府報案。”


    小廝見那血色瓜子,本不敢撿起,見那老者深淵似的眼中空無一物,隻覺得身上一冷。身後武將踹了一腳,趕緊撿起,口中念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的定不辱使命。”


    清瘦老者看了看地上婦人,有看了看武將,轉身而去。那武將一手抓著那鴇母腰帶,如提母雞,拽著她上馬。一行人馬徑往牢獄而去。


    老伍抱著雲川飛了一刻有餘,平日裏半刻即可飛出城外,此時方才出城。


    弦月當空,隻見雲川氣息微弱,隻有出氣少有進氣,也不敢再跑遠了。


    尋了個僻靜之處,趕緊放下雲川。借著烏黑月色撥開雲川衣物,顧不得猩紅異味,自己按住雲川傷口。


    雲川疼冷哼一聲,頭上冷汗淋漓,蒼白無比的臉上星眸黯淡。老伍顧不得許多,取出月形針來,穿了細線。


    自己細細摸著雲川傷口,一路縫合過來,一掌長的細長傷口在雲川右腹一路直到肋下。


    所幸這利劍細長,不似寬刀。老伍每次入針,疼的雲川渾身直抖。


    老伍幹脆坐在雲川腿上,雙腳壓住雲川手臂,使出氣力穩住雲川身形。“兄弟,爾向來命大,這次是吾害了汝。若是泉下有知,吾父母定會好好照料汝。”


    這五十針下來,針頭進出百下,雲川慘痛叫聲亦然哼了百十下。等到這最後收線一緊,疼的少年喘氣不定,十指刺入地下。


    那人見傷勢縫合好了,取出那玉瓶來,連忙搖了搖,好似有液體在內,剝開瓶塞嗅了下,卻是無臭無味,“死馬且當做活馬醫。”將那藥水倒在雲川傷口處,隻見碧綠色液體細細流出,似活物一般,附在雲川傷口處,卻不流落下來。


    傷口被此液體覆蓋住,留下兩指寬的長條穩穩護住傷口。


    老伍從來未曾看到這等靈藥,暗自念道:“此藥不知是何物,為何這般靈性?見瓶底空空,十分不舍。”探了探雲川氣息,見他還有微弱呼吸,這才放下心來。


    老伍起身抱著雲川消失在這烏黑月色之中。


    涼風習習而來的劍川河邊,江上漁火點點,具是點了燈的大舟。尋常小船夜裏不可掌燈,蓋因這劍川河晚上隻可行大船。


    白日裏尚有王舟撞開小船,晚上為了安全,小舟具都泊好,不敢出碼頭。


    大船夜晚暢通無阻,在這江上尋歡作樂,醉生夢死好不痛快。靡靡之音彌漫在這江水上,不知是哪家弦樂哪家歡,誰家新人替舊人。


    若說這玉霄樓是岸上的極樂之地,這水上王舟便是這劍川河上的楚館秦樓。


    若非聽那老鴇一通胡吹,自己才不願踏足那玉霄樓,自己好不容易快活了下,隻聽琴音,猜或許是個絕色佳人,出門去卻遇上那遭破事。幸好手腕之處傷口不深,不影響練劍。


    林慕白本應在家中靜養,可是這幾日實在按捺不住性子,府上那幾個丫鬟使婢早就玩膩了。


    這日月色正好,趁著夜色飛出府外,踏上這江上王舟。


    此時卻是亥時,正值舟上舞樂初綻。自己尋了個偏座坐下,閉目聽著這弦樂動人。


    舟上服侍之人急忙端來果品貢盤及玉壺美酒夜光杯,好生服侍開來。


    酒力催發,這腕上傷口或有隱隱作痛,讓他想到數日前之受辱不堪。


    此時心中凶意昂然,眼神淩厲望著一切:若是讓我逮到那子,定用玉柳細劍將他亂刃分屍。


    父上全城通緝,言那花魁與人合謀。若擒到,便是掌中魚肉,自己定要綁到這王舟之上好好折辱一番,再讓她在此替自己長長威風。


    林慕白捏著夜光酒杯,看似觀那舟上霓裳舞,夜風吹動須發,夏日暖風撲麵卻抵不過他冷峻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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