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習秋風顧月圓,點點相思滿心間。


    中秋佳節這日,百姓彼此團聚歡慶。奢華富麗的朱門自然張燈結彩,好生布置一番,延請親友於此日團聚。


    平民百姓多是在自己院落賞月飲食,慶祝秋日豐收。


    今年中秋,上特令於宮中設宴延請群臣,設席百桌,自正和殿內一路擺到殿外。


    所請之人具是皇門貴胄,朝上重臣。一次中秋夜宴,便將這城內豪門世家盡數籠絡在內


    司空禦早幾日休養己身,便能行動自如。


    二人酉時初刻出門,乘著禦賜輿馬。一刻便至皇城西門。


    司空瑤今日穿著,仍是素日來最愛的青色齊腰襦裙,翠色絲帶係在腰間,而外披著柳葉薄紗,如青色仙子一般。


    頭上盤起淩虛髻,簪著那個鳳簪並金飾盤著烏發。


    少女思了幾日,想著即便是嫁人,自己亦要挑上一番。難道這皇城之中的還無一個才俊入眼,若有個像玉辰大哥那般的,也不是不可。


    少女想通了此道,說與爹爹聽。小女向來行事果決,雖是女流,卻不輸男子多少。


    司空禦靜臥數日,思慮頗多,直到最後方明白這浮萍半生,早不能如自己所想。自己身職執金吾,護衛都城那一刻起,便被帝王心術駕馭。


    宮門守衛見到這駿馬華蓋,自然知道是誰,按例收了燙金請帖,放車駕入宮。


    少女在這車窗撥開簾往外張望,紅牆寬直高聳,透著威嚴霸氣。


    此刻雖是傍晚,日光西斜,這城牆內早已張燈結彩,以候佳節。那禦賜的車駕行了片刻停下,再不得入內馳騁,此後便是王令所禁,不可入車馬駕輦。


    司空禦下車來,攙扶小女下車馬。


    此際值守領軍之人,正是宮中左都侯吳楚行,上前施禮:“將軍在上,某昔日在營中,受長史教化之恩。永為將軍之士卒。身負值守之責,今日在此恭候將軍,隻求一見。”


    將軍連忙扶起正色道:“汝好生奉命而行,勿負皇恩。”


    都候連連點頭道:“末將請將軍先入殿內靜候,與公子團聚。少頃入席之時,再著人來請。”


    司空禦拱手相謝,不拘常禮。


    青年都侯愣了一下,想起昔日將軍也是這般平易近人,領著二人到偏殿,請入內而去。


    少女一路端看這宮殿莊嚴,紅牆金瓦。這白玉石欄杆下的青石板磨得平整無比,周遭一切皆是富麗堂皇。這偏殿比起周圍是略小,卻是數十尺有餘。


    少頃便有宮女叩門,奉上香茶點心。將軍隻小嘬了一口茶,司空瑤卻不顧許多,拿起點心邊吃邊飲,似早已餓極。


    這香糯糕點層層疊疊,約有十數層,每層味道皆有不同,甚是香甜。


    少女細細嚼著此物,不由勸爹爹嚐嚐。卻是一人推門而入,黝黑身影正是司空斷。


    他見著二人,忙向司空禦彎腰施禮道:“孩兒來遲,爹爹勿怪。”


    司空禦擺手示意他坐下,卻見另一人躥入房內,欣喜之情躍然於臉上。


    司空瑤見他來了,急忙吞下糕點,擦淨朱唇,卻開口笑道:“手下敗將,今日怎得在此?”


    連城不以為意,對著起身的司空禦施禮道:“徒兒來遲,師尊莫怪。”


    司空禦自然不敢受,回道:“世子莫以此言折煞老夫,犬女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司空瑤先前不明爹爹為何如此屈尊,此刻方知這小子原是世子,長兄原是陪他讀書。心中雖有驚了一下,卻並不願起身施禮,隻是把頭轉向一邊。


    鷹眼少年並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忙請將軍坐下,卻是看著這為青衣俏人。


    少女不想正對此人。這三人坐在一起,談論的具是武藝劍招,


    司空瑤覺得自己插不上話,隻好起身在四處踱看。


    哥哥和那人坐著以指法比劃劍招,互有攻守。在這桌上前鬥得甚是酣暢淋漓。


    卻聽到屋外一人高聲而來:“某奉命特來請將軍入席。”將軍但聞此訊,打開門來,見一甲士端立恭敬來請,四人遂出門而來。


    甲士瞥見連城,不覺異樣,隻是請著眾人去正和殿。


    四人行不過須臾,隻見遠處喧鬧之聲撲麵而來,遠遠望去人影疊疊,絲竹之聲傳來。


    正和殿此時燈火通明,如同白晝,燈火交錯映在牆身,那紅牆金瓦熠熠生輝。


    殿前侍立衛士百餘,權做巡守,立在殿門兩側。


    今夜月色甚好,此際照的殿前一片皎潔。這台階之下的青石麵上,案椅百台具是對著殿門擺開來。


    少女還想再隨入前,卻被一個女官勸住。卻聽到那錦衣玉飾的年長女官說道:“將軍愛女且隨吾來,殿內擇了一處專門宴請爾。”


    司空禦看了看司空瑤道:“宴席男女有別,爾且去。待晚宴畢了,自然會有人送爾回來。”


    少女見爹爹如是而言,隻好領命而去,拖著青裙隨著那女官而行。繞過正和殿正門,自一處大門跨入。


    少女一路隨著女官,不敢多言。這殿內布置的華麗異常,燭火暖照,隻見這白玉石的地板紅毯鋪著,繡著鸞鳳合鳴紋。


    少女待入內細看,才發現這殿中左右案椅坐的具是女子,正在那吃著點心聊天。


    女官領她去了主位右側的首位坐下。卻是眾人議論紛紛。“這俏人兒可是誰啊,為何來此宮中?”那女官侍立在主位旁,並不理會這充耳雜言。


    少女見這女官如此,也不理會這等私語,自顧自得細細品茶。


    司空禦被那甲士領到正和殿大門。


    微胖額司禮太監早就候著,領著三人入內。


    此殿內早已被帳設司布置妥當,當中高台首座正是帝王之位,金龍交錯織就的華麗台布鋪設在案上,金碗牙箸,身後的龍椅更是金碧輝煌,在這兩旁火燭的閃爍下分外耀眼。


    列位臣子的案椅具是麵北依次排好,分為東西兩處,每桌上銀筷玉碗,香爐燈燭具是備至妥當。


    司空禦坐在殿內右側首席。司空斷恭陪末座,在殿門處左側麵北而坐。連城坐在的右側第三張桌子,此刻尚未開宴,便取了個小凳坐在司空斷旁。


    此時殿內其它案椅坐滿了文武,見著司空禦坐在上席首位,離台上主位不過十數尺,莫不竊竊私語。


    倒是幸尚逸不顧這些,直接上前道:“安國公別來無恙,新任執金吾公務繁忙,恕愚兄不敢叨擾。”


    司空禦見著山羊胡的老者前來,忙起身回禮:“尊兄多慮了,在下一介武夫,大雅之堂多有失禮之處,不比賢兄穩重周全。”


    諸位高官厚祿者見此情形,卻不知禦史大夫幸尚逸為何如此。


    眾人畢竟久在朝堂之上,所曆風雨無數,紛紛過來相賀,具是些客套之言。


    將軍本不愛如此,此刻眾情難違,隻好一一回禮,疲乏不堪。


    連城見著此景,不由笑道:“爾可知這些個人,表麵一套,心裏一套。吾隻覺甚是好笑。”


    司空斷黑臉目無表情,隻說道:“官字兩個口,不學會逢迎如何久立朝堂呢?”


    連城點頭稱是,卻聽到戌時中和韶樂驟起。連城急忙回座端坐,司禮太監立在一旁高呼:“陛下駕臨,諸臣恭候。”


    群臣紛紛立在殿內。隻見龍紋華服的帝王之內而出,跟著的是儒雅有禮的長兄慕容連城。


    群臣見著帝王,具都彎腰施禮。“恭候吾皇,願吾皇千秋萬代,江山永固。”


    眾臣紛紛祝賀,那華服冠冕看著眾臣,略一沉吟:“諸位愛卿免禮。”回身坐在那描金雕龍案椅之上。


    淩風看了將軍一眼,拱手站到將軍後麵的席位。


    淨白無須的司禮太監見群臣具至,朗聲曰:“諸臣請坐,賜茶。”


    丹陛大樂響起,茶酒司自後而入,數十位宮女依次而出奉上香茗,放在列位大臣的桌上。


    司禮太監親手奉上茶水與帝王,隻見那茶碗琉璃金黃,金龍盤錯,待上位者啟開茶碗小嘬半口。


    侍立之人轉身高呼:“諸臣請飲。”鍾樂之聲又啟,但見群臣紛紛端茶起飲,茶香滿宮。須臾鍾聲停止,諸臣皆放落茶杯。


    卻是那龍袍帝王開口言道:“值此中秋,朕會同列位與飲。一思社稷穩固,百姓安樂;二思君臣同心,百業興旺;三思月圓佳節,舉國同歡。今日之大靖,明日之偉業。”


    眾臣紛紛起身回道:“陛下千秋萬代,臣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聲自殿內一路傳到殿外,那些個坐在殿外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莫不動容。


    此時茶酒司上酒而來,數十位宮女持著那暗金火紋托盤,上麵一隻青玉酒壺,玉杯一個。


    少女們徐徐放落諸臣桌前,將美酒斟滿玉杯。


    司禮斟滿遞與帝王。帝並不起身,持著酒杯飲盡。


    司禮太監呼道:“諸臣請飲。”卻是中和清樂再起,果子司的新鮮水果,蜜煎司的蜜餞花果依次上來,甜膩香味撲鼻而來,忍得眾人難受。


    台盤司的小太監數十人端著龍肝鳳髓,山珍海味依次上桌來,看的眾臣眼花繚亂。


    珍饈美饌尋常人怕是一輩子都不曾見過,對於帝王之家卻不過尋常。


    樂聲止,帝方進饌。諸臣方敢飲食,卻不知從何物下口,唯恐吃漏了一道菜。


    將軍每日練武,食量頗大,半日未食,此刻放鬆開來,也不顧大殿之上雅俗,狼吞虎咽,食量如牛。


    倒是幸尚逸平日裏修身養性,所食不多,隻每物嚐了一口,清茶相就。


    司空斷但見爹爹是魯莽,並不覺羞。倒是華服帝王並連城看著將軍海量,不由細細瞧這。


    淩風見將軍豪性,喚來司禮太監遞了杯水酒與他道:“此杯酒是吾敬安國公,爾且送去,好生相勸。”


    司禮太監久在宮中,何不明此意,端起那玉杯走過去道:“安國公稍歇,大殿下敬汝。”卻是那慕容淩風在身後持杯相敬,一杯飲盡。


    司空禦接杯過來,謝道:“有勞司禮大人。”亦然飲盡,回首四顧,手腳卻放慢下來,環視周遭諸人。


    本來盯著司空禦的十數雙眼睛撤了回來,埋頭夾菜。華服之人在殿上微笑,甚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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