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派去海上的打撈船有收獲嗎?”白求安得意過後,又回歸正題。


    “沒有,一個很糟糕的推斷是,辰龍神和遲霜的屍體被其他人截胡了。”


    “截胡?”白求安眉毛一挑。


    “可能是吞噬,或者另有用出。最不濟那辰龍神的神源也足夠做很多事情了。”裴都老神自在的撐著魚竿,身形一刻未動。


    白求安沉默思量,一旁的裴都繼續說“當年辰龍神給了個很有意思的說法。”


    “人和神追本溯源其實是同一個物種,可能都是人,也可能都是神。”


    “所以呢?”白求安反問,這話題其實並沒有什麽意義。


    該打的仗不會因為一兩句話而改變。


    “所以未來我們有可能會找機會反攻神域,而不是固步自封。”


    “成王敗寇。”白求安對這些看的很開。


    “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不重組十二殿?”裴都突然問道。


    白求安眯著眼,笑道“大概是你覺得有些規矩不太合心意吧。”


    “果真是聰明了啊。”裴都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白求安看著有些多愁善感的裴都,說道“感覺你重傷之後好像變了啊。”


    “哪裏變了?”裴都稍有期待的看向白求安。


    白求安一臉正色道“演技精湛了,人也更虛偽了。”


    “……”


    “你小子就這麽記仇?”


    “我又不是聖人,再說,要不是老子死不了,豈不是早就被你給玩死了?”


    “那我要不知道你死不了,會這麽玩你?”裴都反問一句。


    “歪理。”


    裴都輕笑了兩聲,接上了先前的話題“原本十二殿不讓家族執掌,是怕十二殿變成了某一家或者幾家的後花園。


    但時代變了啊,如今又是一個特殊時期。有能力的人是斷然不能被埋沒和耽誤的。


    再者說,如今神位的概念一出現。十二家和諸王掣肘的局麵在未來就必然會被打破。沒有王級戰力的十二家家主,你就算給他兩把神器也根本沒有用。”


    裴都頓了一下,說“就比如當年我手持天下和那位辰龍神之間的差距。


    昔日的至強神和我,就是明日的人間神與十二家之主。”


    “那十二家家主為什麽不能到王級戰力?”白求安話一出口,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當然會有,但也隻是個例而不是普遍現象。而想要掣肘,隻依靠單一的某人是完全不行的。


    到達王級戰力的條件說來也簡單,隻要有足夠的神源就行。


    但哪怕是s級神性,想要到達王級戰力也需要一位生肖神的神源或者十塊十二翼神侍的神源。當然,生肖神的神源對於s級神性來說其實是有溢出的。


    因為a級神性吃下生肖神的神源同樣會邁入王級戰力。


    更直觀的感受就是,一年多前的京嶽之戰,十二殿以兩位王級戰力身死,兩位王級戰力重傷。以及眾多屠神家族高階戰力的死亡才換來了一塊生肖神的神源以及八塊十二翼神侍的神源。


    而十二殿內記錄在冊的擁有s級神性的人員,白求安除了知道自己是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裴都在這件事上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


    但初步估計,不會超過一隻手。


    再往下哪怕是超a級的神性想要邁出這一步,看似極少的百分之七點多背後,是無數人付出的鮮血和生命。


    之後的就更不用說,想要提升戰力等級。神性越低,後麵就越是艱難。


    比如韓箐卿,提到c級就已經是韓家所能做的天花板了。再往下,估計她自己都會心疼。


    所以想要強行堆砌出一個王級其實是不現實的,哪怕十二家之一的某家傾全力也不足以支撐這種消耗。甚至是幾家加起來。


    也因此,每一位王級的候選人選都是諸王甚至整個十二殿精挑細選。


    白求安先前遭受的種種算計,其實都可以歸結於一種篩選和考驗。


    但就像白求安一直想的,


    理解,但你還是要還。


    “不過這也是特殊時期的特殊應對,真要等到萬世太平,十二殿原先的規則和理念是沒有問題的。隻是在實施上需要調整。”裴都悠悠道。


    “所以你有目標了?”


    “想先聽聽你的想法,畢竟不出意外,你的位置是雷打不動的。”對於這點,整個生肖殿都知道。


    “唐家唐光和慕斯吧,其他十二家的人我不太了解。”


    如今王位空缺極多,想要快速填補上其實並不現實。資源儲備有多少,隻有諸王清楚。而人選的二次甚至三次篩選仍需要大量的時間。


    不過聽裴都的口氣,這些事其實不用他操心了。


    “這兩人除外,還有個秦家秦子路。”


    裴都突然詭異一笑“其實如果沒有你的話,酉雞王還有個最有力的人選,也是十二家的人。”


    “你還見過他一次。”


    白求安眉頭微皺“誰啊。”


    他不記得和十二家有過多接觸。


    “姓劉。”


    白求安腦海中浮現出一道人影。


    “劉學旺!”


    裴都點點頭,突然神色古怪道“似乎你和秦子路也見過麵。”


    白求安滿臉問號。


    “兩個人其實大致走的是一個路數,走萬裏路讀萬卷書,看萬般人。”


    裴都緩緩說道“你來京城路上被八翼神侍追殺那次。原本那家夥是秦子路的目標。”


    白求安的腦海中冒出了那個茶攤老板的身影“是那個茶攤老板?”


    “對。”


    “那他當時怎麽不幫忙?”


    “怎麽沒幫,你以為半路上那些增援都是誰叫過去的?”


    “我自己啊!”


    “打擊八翼神侍的專員小隊,哪有那麽快就精準打擊啊。是人家秦子路幫的忙。”裴都一臉語重心長的樣子。


    “那他當時什麽戰力?”


    “b級吧。”


    白求安眉毛挑了挑,秦子路,他記下了。


    裴都滿臉欣慰的看著白求安的反應,其實還有一點他沒說。此刻放寬條件讓十二家中有人坐上王位,其實就是他想讓這些家族大出血罷了。


    想想看自己後輩有機會坐上王座,你投不投資?回報大不大?


    這是一個十二家都心知肚明的陽謀,哪怕他們明知道就算坐上了王座,裴都也會想盡辦法的限製他們是利己反哺,可他們隻能往裏跳。


    因為這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


    點出劉學旺,白求安就想起當初初見劉學旺時的感覺,那家夥應該確實對自己有怨氣,想來也是。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走了。


    不過當時的十二殿也未必會給十二家的人上位啊。


    想著想著,白求安的眼神落在了身旁的裴都身上。


    是了,也隻有這家夥幹得出來。


    裴都坦然的看過來,聰明人之間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交流了。


    他很欣慰,白求安越聰明,就越是能夠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哪怕被很多人不理解,哪怕當事人也十分記恨。


    但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總會有人,也總會有刀。而有刀有人,就總會死人。


    “想知道餘易鹿當初跟我說的未來嗎?”裴都突然說道。


    “想,也不想。”


    白求安實話實說,有些事知道了比不知道好,但你又一定想知道。


    “這天下會沒有十二殿,世界會忘了曾經有這麽一群人為了人間拋頭顱灑熱血,數以百年千年。甚至會有人惡意詆毀,我們的後代甚至會被譏諷針對。


    但是啊……那會是一個很好的時代。人類的目標仍舊是星辰大海,追逐著宇宙的神秘與浩瀚,生活充滿了希望與和平。


    隻是沒有我們。”


    “沒有我們的和平嗎。”白求安喃喃的重複了一句,旋即惡狠狠道“這種東西幹嘛要告訴我?!”


    裴都抖了抖袖子,把魚竿提了回來。


    仍舊沒有魚上鉤。


    “餘易鹿說這話他這輩子隻跟我說過,因為他覺得我很討厭,但也還不錯。現在我把這句話也一並送給你。”


    “合著就是惡心我唄。”白求安撇撇嘴。


    裴都瞪大了眼睛滿臉興奮,說“嗯!當時我也是這麽說的。”


    然後開始收拾魚竿,收箱。


    “再商量個事兒?”


    “你說。”白求安警惕的看著裴都。


    “我以後死了,別去炸我墳。”


    白求安眉毛跳了跳“以我的戰力提升速度,沒準你是被我打死的。”


    “哼,這不可能。”裴都一口篤定,滿臉自信。


    “沒別的事了吧?”


    “該做的我想你心裏有數。”


    白求安點點頭,這就回身走了。


    ……


    王府地下,曲折的小路蜿蜒綿長,也不知是在裏麵打了個圈還是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狹窄的道路隻夠兩個成年人並肩而行,綿長又給人憑空增添了幾分撲麵而來的窒息感。


    盡頭,是一間沒有門戶是放射型小屋。


    正中間是一個一人高的透明密封體,裏麵除了那些不明液體之外,躺著一位身穿亥豬王袍的男人。


    不腐不爛,男人就這麽一直躺在那已經很多年了。


    突然,男人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下一刻,男人周身的液體開始翻騰,像是洶湧的海浪,也興許是沸騰的開水。異樣的聲音與顫抖從密封體中一同迸發出來。


    緊接著是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痕浮現在透明的密封體表層。


    不知從何而來的警報聲響起,穿過曲折的小道,還有厚實的土層。男人看向了聲源處,隨之而去的,是一道瞬間貫穿密封體的激流。


    警報聲戛然而止。


    高壓的激流越來越多,水柱衝破密封體射在牆壁上,密封體上的裂痕也逐漸擴大。終於,隨著密封體表層的破碎,液體和男人一同重重的摔在地麵上。


    緩緩的,男人從地上爬起來。


    冷冷的看著周圍空曠的一切,還有麵前那窄小的通道。


    轉頭,再度看向了那個有著明顯標識的容器。


    “十二殿……”


    男人的聲音有些僵硬,然後活動了活動手腳。多虧了容器,他的身體仍舊保持著從前是狀態。


    “過了多久呢?”


    男人似乎在回憶著從前的故事。


    然後開始邁步,朝著窄道走去。


    漫長的道路上,男人不斷的熟悉著自己的身體。時不時踹在牆上,或者朝空氣出拳,眼神一直疑惑,就好像翻開檔案庫,麵對密密麻麻的文字一樣。


    耳邊終於有了拳風和撞擊聲之外的聲音。


    不過男人已經看到了光線。


    驚恐的眼神入眼即是,一個個手持骸刀衣著華麗的年輕人死死的盯著男人。還有不少人把目光落在了男人身上的那件王袍上。


    “這人是誰?”


    “傳說……傳說王府地下睡著一位王。”


    有人幹巴巴的出聲,這傳言在十二點內都有風聞。隻是大多數人都把這當成是一個笑話罷了。


    但現在,有人真的穿著王袍從地下鑽出來了。


    “現在是哪年?”男人的聲音仍舊有些幹澀機械。


    “2027,未羊年。”


    “睡了這麽久嗎……”男人眉頭皺的很深,好像自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敢問您是?”有人壯著膽問道。


    “孔年。”


    嘶……


    大廳內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因為這個名字他們很熟悉,是那位據說吃了兩瓶安眠藥就再也沒醒過來的亥豬王。


    “都去忙吧。”


    裴都從殿外走進來,揮散了人群。


    孔年看著裴都,問道“新王?”


    “現任子鼠殿殿主。”


    “亥豬殿的殿主呢?”


    “死了。”


    “哦,那正好。”


    孔年大大咧咧的走過去,拍了拍裴都的肩膀說“小鬼,帶我去逛逛,順便熟悉一下新時代吧。


    這睡了幾十年,感覺空氣都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裴都一直在打量著這位“遠古”時期的亥豬王,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盡管他已經提前開始準備,但因為時間的原因,對於這位王的記載已經很模糊了。


    哪怕不算流蓑衣,這位孔殿主後麵就有兩任。李劍營,老殿主,關鍵是李劍營這家夥活了很久很久。


    所以這位孔年孔殿主的歲數應該超過一百歲。


    而問題的關鍵在於,他現在戰力如何?腦子如何?會不會聽從安排?


    當然,關鍵是第二條。


    一個因為神咒腦子已經壞到直接吃下兩瓶安眠藥的家夥。事實上應該不止兩瓶,因為對王來說,兩瓶安眠藥還不足以致死。


    助眠?


    別扯了……


    眼前這個男人此刻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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