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宜風走在和安街,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等空閑下來,總是會想到那天見到蘇久的情景。雖然蘇久已經不在這裏,但他不知怎麽又走到了這裏。


    蘇記點心鋪,真巧,蘇久也姓蘇。


    許宜風走進店裏,選了幾樣點心準備付賬。


    “先生一共二十元。”蔣月把包好的點心遞到他麵前。


    許宜風付了帳,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提著點心離開後,蘇久才偷偷地出來,坐在櫃台上,有點悵然若失。


    剛才許宜風在展台上麵選的時候蘇久在操作間就看到了,連忙躲起來。


    她又多少年沒有見過許宜風了,三年,還是五年,蘇久想起以前的事情,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他們之間是因為什麽分手,蘇久想,是因為什麽?明明當時很快樂。


    五班到一班的距離,隻有二十五步,蘇久到許宜風的距離,蘇久想,這輩子都不會到達。


    競賽見過之後,因為葉江寒的關係,兩人也是點頭之交,沒有特別熟悉,也算是認識。蘇久的物理特別差,每次都去找葉江寒借物理卷子訂正答案。


    學校的元旦晚會,班主任推薦蘇久去做主持人。


    蘇久看著空曠的操場,一想到這裏會坐滿人,心跳就沒慢下來。


    “你是不是很緊張啊,”許宜風看她手裏的稿子都快捏碎了。


    “緊張啊,我從來沒在這麽多人麵前講話。”蘇久後悔當初為什麽要答應,簡直是自掘墳墓,要是台上卡殼了丟臉丟大發了。


    “那你怎麽想來做主持人啊,我們先去旁邊的位子坐會兒對對稿子吧,”許宜風怕她繼續在台上要崩潰了。


    “我沒想來啊,班主任叫我來我就來了。”蘇久趕緊跳下台。


    “你真是好學生啊,老師一說你就來了,”即使自己怕得要命,許宜風奇怪。


    蘇久也奇怪,“難道不聽老師的話嗎,我這是不行也得行啊。”蘇久拿著稿子扇風,明明是冬天怎麽這麽熱。


    “你很緊張可以不來啊,老師不會說什麽的,你要是不想做不好說,我幫你說。”許宜風。


    “沒事,謝謝你,練著練著就好了,”蘇久是個好強的人,不想輕易認輸,而且她就是許宜風口中所說的好學生,老師交代的任務,一定要好好完成。


    “好,有我在,我到時候給你題詞。”許宜風。


    蘇久沒有想到,許宜風的話一語成讖。


    蘇久以為,自己練了那麽久,講稿都爛熟於心,根本不會怯場,但是當看到台下烏泱泱的人的時候,蘇久腦子裏一片空白。


    許宜風說完台詞,沒等到蘇久的詞,看她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下麵的學生又有點開始起哄,連忙幫她說詞。


    許宜風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手腕,蘇久才回過神來,連忙看一眼稿子,她緊張得連稿子在手裏都忘了。


    候場的時候,“剛才謝謝你了,我剛才就突然一下子腦子空了,幸虧有你提醒我。”蘇久驚魂未定。


    許宜風拿瓶礦泉水給她,“沒關係,我第一次上台也緊張,如果你忘了我替你說。”


    蘇久被他的話感動到,她拖累了她的搭檔。之後的主持蘇久感覺輕鬆多了,就像第一次騎自行車,知道有人在後麵扶著,就不怕摔倒一樣。


    青春期的荷爾蒙分泌地旺盛,少男少女的曖昧在校園裏得到發展。就這樣兩人在這裏熟悉了起來。


    蔣月在櫃台對麵,看著蘇久發呆的樣子,湊過來對蘇久說:“姐,我覺得吧,你做的是對的。”


    蘇久從回憶裏突然醒過來,“為什麽呀?小屁孩你還懂這個。”蔣月才十五歲,蘇久想,她隻是想安慰她。


    “我雖然年紀小,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和剛才的那個男人有故事,對吧?”蔣月給蘇久倒了一杯熱茶,放到她麵前。“他的出現讓你想起了你們之間曾經的事,快樂的,痛苦的。但是你沒有想回頭。所以你不見他是對的啊。”


    “可是不見就覺得自己沒有放下啊。”蘇久覺得自己太慫,“我應該像電視裏麵的那樣,雲淡風輕地跟他說,‘好久不見’,一笑而過,而不是這麽慫。”蘇久喝了一口茶,好像暖和了好多。


    “姐,不是這樣的,你本能的躲避隻是因為,你們之間已經過去了,你隻是不想見過去的人,僅此而已。”蔣月繼續說,“生活不是電視劇,每個人對待愛情的態度不同,人家那都不是現實生活。”


    蘇久托著腮幫子看蔣月說得一套一套的,“你說的好有道理,你怎麽這麽懂,都不像個小孩。”


    “因為我見得多啊,見多自然就明白了,我以前不是到處流浪嗎,每個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樣子,慢慢地就懂了。”蔣月也給蘇久添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蘇久有點慶幸留下了蔣月,這個孩子也有故事。“怎麽樣才能讓自己沒有遺憾呢,別人說十八歲之前沒有談過戀愛很遺憾,可我卻很遺憾,非常遺憾,”蘇久手捂著杯子,她有很多遺憾,她的心裏,終歸是有點不開心的。


    若是當初不去讀研而是去工作,她說不定有點積蓄,不會在媽媽查出胃癌的時候沒錢治,媽媽就不會一直瞞著她,到病危蘇久才知道。


    若是當初沒有和許宜風成為朋友,她說不定能專注自己的學習,不會有那麽多的思念,不會有那麽多的輾轉反側,深夜難眠。


    若是當初畢業工作和媽媽生活在一起,她說不定能早點發現媽媽的病,她有更多的時間和媽媽相處,就不會那麽遺憾,那麽後悔。


    年輕想要征戰四方,兒女情長,總是忘了等你回家的人,總是忘了走了的人,不會再回來。


    “有遺憾才會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啊,少想一點過去,多憧憬一下未來。小時候啊,我喜歡臨村的一個小男孩,他每次上學都給我帶糖,那個甜我現在還記得,我作業沒做他幫我抄,”蔣月講著她的故事,“他還會陪我回家,到村口就走,特別好。”


    “後來呢?”蘇久知道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後來我爸媽走了,我就沒有上學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姐,你說過,我的人生還很長,我們有希望。雖然遺憾,但是我記著他的好,忘掉生活的壞,想著我現在會越來越好,就會開心。姐,我們有店鋪,我們有希望。”蔣月真心希望,蘇久能夠糊塗一點,開心一點。


    蘇久看蔣月,臉上稚氣未脫,充滿朝氣,紮著一個馬尾,穿著圍裙,蘇久真正明白悲觀樂觀的區別,“我看你說話像哲人,很有道理,在這點上我向你學習。”


    蘇久深吸一口氣,“感覺跟你聊天好多了。”


    蔣月也鬆了一口氣,“我們互相學習,姐,我跟你說,你大多數都是樂觀的,但是有的時候會悲觀,這是很正常的。最近我看到一個電影裏麵說,陰影,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蘇久笑著看她深沉的樣子,敲敲她的腦袋,“小屁孩,懂的真多。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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