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歌靜悄悄地坐到蘇久身邊,山邊風大,把蘇久的頭發吹得飄起來,有種朦朧的美感。她看著天上的月亮,一言不發地喝著啤酒,知道顧予歌來了,也沒回頭看坐下的顧予歌。


    顧予歌也沒有說話。


    蘇久第一次坐在這裏的時候就在想,要是我從這裏跳下去會怎麽樣,蘇久沒有答案。“我晚上經常睡不著,就喜歡出來看看月亮看看星星,今天這麽難得離的這麽近。你說的沒有錯,孤家寡人的感覺真麽很難過,每個人都有自己家庭,兄弟姐妹,愛人,孩子,我想未來這些我可能會有,可是我更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會有,我想要離開。”蘇久沒有看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特別想我媽媽,我遇到的人都特別好,他們什麽都有,我特別羨慕。為什麽我有能力給她幸福,最愛的人就是不在身邊。”蘇久很平靜,平靜得像是不帶任何感情。“我還沒來得及長大,還沒有準備,就突然對生活沒了熱情。”


    “因為缺什麽就能有什麽,生活就會沒有那麽有意思了。”顧予歌也看著天上,這裏真的像是離天很近,手可摘星辰。


    “我媽教會了我洗衣做飯,糕點手藝,教會了我所有生活的技能,就是沒能教會我,在這個孤零零的世界,我怎麽一個人活下去。你說,怎麽活?”也許是憋了太久,蘇久好想傾訴。對一個陌生的朋友說這些,比對自己認識了多年的好友更能將這些情感宣之於口。


    顧予歌也開了一瓶啤酒,“可能因為這些,是你媽媽沒辦法教你的吧。”


    “可是我爸爸教我了,教了我相反的東西。我從來沒和誰說過我的爸爸,他就像不存在似的,”蘇久看了下掌心的疤痕,自嘲地笑笑,可是他真實存在,而且改變了蘇久。


    蘇久轉過頭看顧予歌,和顧予歌碰杯,“你家人真好,我們爬山之前阿姨還準備了好多好吃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蘇久嗎,因為我爸喜歡喝酒,他本來想取名為蘇酒,喝酒的酒,還是我媽在登記上戶口的時候偷偷改的。我小時候他出去打工,我媽一個人帶我,後來他回來了,還是每天喝酒,吵架,打架。”蘇久攤開自己的掌心,“這就是我留下來的印記,有一回我媽受不了了拿水果刀嚇唬他,結果被他奪過來差點傷了她,我當時特別勇敢,空手奪白刃。”蘇久好想以一種輕鬆的語氣說出來,可是聲音卻不受控製地在發顫。


    顧予歌伸手攬她在懷裏。


    蘇久還記得那個場麵,那是她噩夢的根源,那是她改變的開始。滿身的血,好像流不盡一樣,媽媽鼻青臉腫,她渾身是傷,她拿著滴血的刀子對著爸爸,手不停地顫抖。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同歸於盡。


    蘇友強惶恐地往後退,“蘇久,小久,你……我是你爸爸……爸爸啊。”


    那一年,她比蔣月還小,十三歲。


    十三歲的蘇久還是開始叛逆的年紀,不聽話,不學習。從此之後,蘇久磨平了棱角,她明白了媽媽的絕望,她變成了媽媽的乖乖女,變成了媽媽的希望。


    “做一個正常人真的很難。缺什麽沒什麽,才是人生的常態。”蘇久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走吧,回去吧,明天早點起來看日出。”


    蘇久有點暈,坐了太長時間凍得都沒有知覺了,顧予歌看她的樣子像是要倒了,連忙拉住她,“我們先過來,這裏比較危險。”


    “好。”蘇久被他穩住了身形,剛想走,鞋子打滑了一下。


    “啊……”


    一頂帳篷孤零零地在山頂上,顧予歌被蘇久帶得摔倒,雙雙從懸崖掉了下去。


    那一刻蘇久感覺到解脫。


    那一刻蘇久很愧疚,她連累了顧予歌。


    兩人急速下落,電光火石間顧予歌把蘇久護在懷裏,用手護住她的頭。


    蘇久看著他,對他笑了起來,笑得特別開懷,像是歸家的遊子,“顧予歌,我不想留下來,”掙開他的保護,墊在他的身下。


    “蘇久,我想你留下來。”


    h市,唐棠家。


    唐棠前兩天還打電話問蘇久a市好不好玩,今天就打不通了。唐棠也沒有太在意,可能有事沒有回複。


    科室裏最近忙,唐棠每天回家都累的精疲力盡,這年頭幹啥都不容易。


    “唐棠啊,”唐媽媽端給她一碗銀耳蓮子羹,“最近怎麽這麽累,你晚上都不看電視了。”


    “媽,最近我們科室比較忙,醫生現在都沒回家呢,我這還算好的。”唐棠喝著銀耳蓮子羹,“這是爸煮的吧,你叫他別忙活了,我吃飽了。”


    “你爸還在給你熬冰糖雪梨呢,你最近老是咳嗽,說了讓你多穿點就是不聽,”唐媽媽探探她的額頭。


    “媽媽媽,我明天一定多穿。”唐棠一口氣喝完了銀耳蓮子羹,肚子是真的飽了,就特別困,聽著媽媽的嘮叨她能睡著了。


    “最近好點了吧,我和你爸打算過小年的時候請蘇久來家裏吃飯,蘇久一個人在這裏打拚。”


    “今天打電話都沒接,我到時候去看看她的時候問問她。”唐棠把碗送到廚房,“爸,你別忙活了,我吃得好飽。”


    唐棠摸摸自己的肚皮,“爸,你做的好好吃,為什麽你做飯洗碗啊,我媽為啥不幹啊?”


    “因為你媽要操心你啊,我現在就操心吃喝就行了。”唐爸爸盛出一碗冰糖雪梨,“來來來,把這個喝了,你最近老是咳嗽,喝了就不咳嗽了。”


    唐棠接過唐爸爸的碗,爸媽跟喂豬一樣怎麽辦?沒辦法,喝吧喝吧。


    “爸,你說我也不會做飯,以後能找到像你這樣的嗎?”唐棠很少見到男生會做飯的,除了葉江寒。


    唐爸爸知道唐棠對愛情的理想,“會的,你爸年輕的時候那也是君子遠庖廚,可是遇到你媽啊,我就一點不想她動手,給她洗衣做飯我都覺得很幸福。”


    唐爸爸拿過唐棠吃完的碗,“等你遇到那個人就知道了,他會像爸爸愛媽媽一樣,有可能吵架拌嘴,有可能冷戰生氣,但是愛不會變,和她在一起的幸福不會變。”


    “你整天忙這忙那,還覺得幸福?”唐棠似懂非懂,反正爸爸說的肯定是對的。


    “對啊,像那種每天回家什麽都不做還指揮爸媽做事的男人,千萬不能要,因為他連他自己的家都不愛護,更別說你了。”唐爸爸教唐棠,“不管是戀愛還是結婚,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不要所有責任一個人全包,因為你付出的越多,就希望回報越大,最終落得一場空。”


    唐媽媽在客廳偷偷聽著父女倆的對話,老唐真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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