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在靈兮醒來的時候,他不會在了。


    畢竟隻是萍水相逢而已,能夠遇見,再出手相救,就已經是緣分最後的使然了。


    在安頓好了靈兮後,白君乾邊為了好友的囑托,獨自一人來到了這瑀國化州城。


    “嗚呼哀哉!國失棟梁!現已孤雁翱翔!卿之功業,將赴青史……嗚呼哀哉!”


    然而他剛一進城門便聽見有一提劍的青年哭喊著這些話語向城外走去,表情悲痛。


    “請問你這喚的是何人?”白君乾拉住他問道。


    隻見青年看著帶著奇怪麵具白君乾,狐疑了半天才說道:“難道你不是來祭拜的這城主的?”


    “城主?”


    聞言,青年頓了頓,然後說道:“我所喚的是這座城的城主,葉榮輝。前幾日,他在化神境界曆第一道天雷劫時,暴斃身亡。”


    “暴斃身亡?”白君乾露出疑惑的表情。


    按道理說,天雷劫曆不過,應該是灰飛煙滅,怎麽會是暴斃而亡呢?


    “唉,想當年這葉城主還救濟過我,是個大發慈悲的善人來著,怎麽就這麽去了呢。”青年一邊說道一邊繼續往城外走去。


    於是白君乾也再往城中心走。


    良久,伴隨著模糊不清的哀樂,他走到一家氣勢磅礴的宅院前。


    “看來就是這了。”


    他的視野中,用來招魂的幡旗在葉家的門前裏豎起,在離地麵三四丈高的地方迎風飄飄。


    而兩側,立有兩個巨大石麒麟像,威風凜凜。牌匾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鑲金而成,顯得雍容華貴。


    但是他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在門口張望了許久。


    過程中,前來拜訪的名門、普通人、曾受到葉城主恩惠的修仙者一直絡繹不絕,一部分還滯留了在了前院。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變成朱紅色時,以劍聞名於天下的最大的名門世家,直接忽略掉了看守葉宅的侍衛,準備佩劍進入葉宅。


    據說也是來前來拜祭葉城主的。


    “快點叫你們葉家現在做主的人出來迎接我們公子!天一宗門的人可不是你們能懈怠的!”


    這名門世家的一個趾高氣揚的隨從對著葉家的門童喊道。


    表情凶惡,讓這年紀尚小的門童的兩條腿直打哆嗦,站的站不穩,而那些侍衛也馬上識相的讓開了。


    “天一宗門前來拜祭!”


    這讓門童隻好扯著嗓子大聲傳叫著。


    但話音未落,位於那些隨從中間的一個男子就先走了進去,一襲繡著黑白相間的浮雲金鶴的衣裳,是他家的標誌。


    眉眼間透著的不屬於少年的深沉,腰間那華麗佩劍上紅色尾穗和係在發鬢上的緩帶輕飄,更是讓其姿態淩然。


    一時之間,讓前院那些停滯在此的前來拜祭的人紛紛側頭。


    “何必如此多事?我們是來拜祭死者的!”


    “是!公子!”此話一出,剛剛的隨從氣勢馬上弱了下來,低頭乖乖跟了上去。


    這公子是為天一宗門的幼子,年僅十五,名為上官北零。


    他們那走過前院,看見的那寬敞的大廳中央正放置著一副靈柩,做工精細,上有琉璃附著。


    “父親。我會照顧好生病的母親的,你就安心去吧,璿兒已經長大了......”


    一跪在靈柩前的女子如此說道,隨即眼淚沿著她那精致的臉頰流下。


    這女子便是葉家現在當家做主的人,剛及豆蔻年華的,葉城主唯一的女兒——葉璿璣。


    她膚若梨花白,長相精致,加上一身白色的喪服,和那去簪而披發鬢的頭上還戴著一朵白色的紙花,著實清冷的出塵。


    在看見上官北零一行人後,她便起身向他們走去,將其攔在了大廳入口。


    “勞煩各位長途跋涉來到此處祭拜家父!”她用最恭敬的姿態與最淡漠的語調說出了這句話。心想著,父親身前最不喜與那些名門世家扯上關係,死後當然也不能被打擾。


    “還請姑娘節哀順變。”


    但那上官北零卻也還是態度溫和的回應了,且沒有打算要進去。


    “……”


    這讓葉璿璣稍微有些驚訝。因為她從前就聽說那名門世家的人多為紈絝子弟。


    良久,葉璿璣與上官北零就這麽僵持著。


    從那宅門口傳來的喧鬧聲卻打斷了他們——


    “你是何人不準進去!”


    “鄙人是仙人,看你們這個宅院邪氣太重,特意進來查看,有何不可!”


    “你是何仙人?為何這副樣子?!”


    “鄙人是……”


    白君乾說到這,便卡住了。


    原因是他早已在空靈山隱居了兩百年,雖然時不時出來做幾件好事,積幾場功德,但這世間的大多數人還是都識不得他的。


    所以就算報出他那早就被當做傳說的名號,也不會有人相信,還會惹的一身騷。


    “這次就低調點把這次友人死纏爛打囑托好的事情解決了先,畢竟之前占卜了一下,如果不阻止這次事件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白君乾這樣想著。此時,葉璿璣與上官北零還有其他人都已經看向了他。


    於是反應過來的他管不得門童與其他幾人的阻攔,忙不迭的擠開了前來拜祭的人,走進大廳,一個瞬身去到了靈柩麵前,貼了一張顯邪符放在上麵,葉璿璣攔都攔不住。


    顯邪符的作用是讓那些侵人於無形的邪氣化出基本形態,一般都是一團飄渺的黑霧。接著就可以確定其來源,斬草除根,呈現的體積越大說明產生邪氣的事物越強大。一般的修仙者也隻是感受的到,也看不見。


    霎時,大量的、黑色的如同霧霾般的的東西浮現出來。


    這是他從前麵就一直等待著的機會,等那棺槨上的邪氣吸收夠了眾人的負麵情緒,準備悄無聲息的攻擊侵蝕人們的時候,他便出手。


    “果然……”


    白君乾內心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黑霧便突然有了形狀輪廓,沒多久就結束變化。


    ——在眾人看來,就像是一個駭人的骷髏頭,這是白君乾在意料之外的。


    “快跑!這是個已經被修煉成型的邪靈。”白君乾朝著眾人喊道。


    這邪氣已經不是單純死後而附加產生的,而是先前就已經在本身就存在了的,且經過了煉化,所以才會被變幻成邪靈。


    而煉化邪氣,這世間隻有兩種人可以,一是修為高不可測者,二是魔修。


    可葉城主是修仙者……


    下一刻,這骷髏頭便分化成了無數的骷髏頭向前院中四散人們襲擊而去。


    與此同時,白君乾在懷中拿出大量三級祛邪符,拋灑向空中,然後伴隨著他口中的咒語,一大片金光蔓延開來,以此抵擋住了絕大部分的黑色骷髏頭。


    那些在前院的葉宅家眷與一些城中百姓也就逃離了出去,剩下一些稍微還有點道行的修仙者與上官北零的隨從在收拾殘餘。


    “這是怎麽回事?!”


    葉璿璣與上官北零來不及逃走,被困在了其中。然後她身上並沒有可以抵抗之物,先是被那黑色的骷髏穿膛而過,在劇烈的咳嗽了一聲後,鮮血從嘴角淌出。


    隨即上官北零看見了,飛快的躍身過去,將其拉與自己一處,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畫出防禦符咒,但因要護住葉璿璣,他怕誤傷,所以並沒有拔出自己腰間的那把劍。


    然而修仙者大多都是以劍入道,符咒隻是在其中作為輔助作用。


    幾秒後,等到上官北零畫好那符咒的最後一筆,一層銀色的防護罩便馬上包圍了他們倆。


    “你們兩個先挺住啊,我,不對,鄙人馬上就消滅這些怨氣……”


    白君乾這麽說著,手裏的功夫也立即加快了速度,從消失的黑色骷髏頭連續傳來的刺耳尖叫聲可以知曉。


    隻可惜一次次的撞擊已經讓防護罩的法力削弱了,上官北零為了維持,現已滿頭大汗。那由邪氣化成的骷髏頭馬上就要攻破上官北零的防護罩了。


    白君乾見此,將眉頭一緊,又從懷中抽出一張符咒,帶著少許的金光。


    “二級祛邪符!”


    緊接著,猛烈的金光以符咒為中心四散開來,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大廳。


    片刻才消停了下來,而一切都仿佛安靜了下來,除了呼吸聲和白君乾的抱怨聲。


    “可惜!浪費了!浪費了!”


    直到看見上官北零與葉璿璣在不明所以的盯著他看,他才趕緊收了聲,用咳嗽聲與扶麵具來掩飾。


    兩人剛想開口問道些什麽。


    突然,又是一聲巨響。


    “什麽?!”


    葉璿璣與上官北零馬上又將剛剛稍微放鬆下來的表情瞬間緊繃了起來,前院剛剛搏鬥完的的那幾個修仙者與隨從也紛紛測側頭。


    “沒事!沒事!各位稍安勿躁!”


    白君乾一邊安撫道一邊將視線轉向大廳中的靈柩。


    隻見那靈柩正在倒塌、破裂,露出了那葉城主的屍首。


    衣著光鮮亮麗,但臉頰深深凹陷,眼眶和眼球駭人的突起,並且皮膚皺巴巴的,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幹了血肉,現在隻是一具覆有極薄一層皮的空架子。


    白君乾正細看,一旁的葉璿璣突然衝了過去,開始手忙腳亂的遮掩起來,神態比剛才麵對那些邪靈的時候還要驚恐。


    這樣對場景,讓白君乾一下就明白了些什麽。


    但也不便多問,畢竟他此行的目的隻是為了阻止這邪靈繼續長大,以免它蔓延至全城。


    “葉小姐。令尊還是早些安葬的好!”


    白君乾說罷,心想著解決完了,便轉身要走,但是葉璿璣卻一邊哽咽著一邊叫住了他。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爹爹沒有入魔道。懇求各位大發慈悲,不要將此事說出去。”


    “……”聞言,白君乾搖了搖頭,哀歎一聲,便還是轉身離去了,幾秒後,身影溶於空氣。


    但是從他腰間的掉那樣東西,卻沒有被帶走,一塊玲瓏剔透,刻著繁瑣花紋的玉佩,上麵刻著一個“空”字。


    葉璿璣將其撿起。放在掌心仔細打量,突然眼眸一亮。


    她覺得她被邪氣侵蝕肺腑的娘親可能還有救。


    ——————————————————


    半月後。


    白君乾隱居的空靈山下,雲霧繚繞,寂靜無聲,可一渾身是血漬的,身旁還有一把劍,看上去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子,卻趴在了那進山的台階處,一動不動,似乎是死了?


    這個人正是葉璿璣。


    幾天前,她的家中的前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咒陣。


    環陣猩紅,圓形不矩。


    似乎是以血為媒介,召喚了什麽東西。不止如此,現在都還濕漉漉、黏嗒嗒的散發出腥氣。


    陣中符文也是扭曲狂亂,透著一股子陰森的魔氣。


    但主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竟然有人用這種像禁術的符咒法文,那必須會付出代價的。


    那代價要不是取之自我,要不取之他人……她的娘親與家中小廝在那一夜之間全部被吞噬,消失殆盡。


    她則是在自己家中侍衛的掩護下,費盡千辛萬苦,甚至被追殺,最終逃到了那個玉佩所指向的這座山,她打聽了許久才知道具體方位。


    追殺她的人是誰,未知。但是是魔修,這一點千真萬確。


    “死了……?”


    其旁邊還蹲著一個七八歲小女孩的身影,正在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試探她的鼻息。


    這個身影是靈兮。


    半個月前,她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被白君乾仙人放在了一個魔修聚集地。


    但她還想著報恩,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麽溫柔的等待她。


    於是她四處打聽,再加上先前她看見的那個玉佩,最終知道了這座山的存在,可惜的是曆經磨難來到這裏後,卻一直被結界擋在山腳,方圓幾百裏又沒有什麽人煙。


    所以她就幹脆一直在山腳下等著。


    “啪!”


    此刻,突然一個措手不及,靈兮的手就被拽住了,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個機靈。


    “你……你……是魔修?!”


    葉璿璣剛剛緊握的手在看見靈兮真正的樣子後,馬上就甩開了她。


    這讓靈兮馬上有些害怕與警惕了起來。


    “魔修!我恨魔修!”葉璿璣又如此說道。


    隨即,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


    靈兮趕緊遠離,透露出的眼神兩分詫異,八分嫌惡。


    那葉璿璣看見她這樣,心中也更是不快,扯著受傷的嚴重的身體大聲喊道:“給我離開!不然馬上殺了你!”


    一聽這話,一團暴怒的火焰在靈兮的眼裏一閃而過,她欲要開口講出的話也泯滅在了唇齒之間,還是轉身準備離開。


    卻又聽得那身後的人,三分冷寂七分森寒的喊她回去。


    聞言,靈兮隻是停下來淡漠的看了葉璿璣一眼,但令她沒想到的是——


    葉璿璣手心畫的那個符咒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刻起,黑暗便開始襲來,意識開始流逝。


    “我這副身體是不行了……就快死了,可我不能死在這!就暫且用你的身體好了!”


    最後,靈兮意識就要徹底消失的時候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啊,原來自己要被奪舍了。可是她的身體……也並不完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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