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厚著臉皮去了宏正堂的食堂,跟白蘇一起用飯。


    白蘇非常和氣,邊吃邊給他講消毒清創的重要性,秦慎恭謹地聽著,不時發問一句,白蘇也耐心的給他一一講解。


    林澈冷著臉一言不發,看也不看秦慎一眼,專心伺候白蘇用飯。


    吃完飯,白蘇命林澈拿來針線,又從廚房拿了一顆白菜,用白菜幫子教他清創,縫合。


    還沒講完,就來了個看眼疾的病人,秦慎就站在白蘇身後聽著,白蘇診斷完,就給病人推薦子由和福來去做手術。


    白蘇和病人的對話,驚呆了秦慎,這麽嚴重的眼疾,竟然能通過手術複明?


    秦慎平日不喜出去吃飯應酬,極少跟人三五成群的說長論短。


    他父親一再叮囑他,之所以給他取名慎,就是讓他謹言慎行。


    太醫這個差事,接觸的都是貴人,可能會因為一句無心的話,就能給家族帶來災難。


    秦慎生活很簡單,每天除了上值,就是在家侍奉父母,教導孩子,剩下的時間就是研究醫術。


    除了身份貴重的王公大臣,偶爾請他看診外,一般的官員有病,能請動太醫就不錯了,輕易也不會勞煩太醫令。


    所以在百姓之間流傳的白蘇治眼疾的事,他並沒有聽說。


    趙昀當初請他去軍營給朱信看診,診斷完,秦慎搖頭道:“太遲了,先前筋骨盡斷,如今木已成舟,回天無力了。”


    朱信眼裏的絕望,趙昀滿臉的疼惜,常青他們失望的樣子,讓他記憶很深刻。


    還有那個叫王展的小校尉,當場就哭了起來,一個勁兒的求他想想辦法,說他信哥是神箭手,胳膊如何如何的重要。


    他有什麽辦法啊?別說是神箭手,就是大將軍或者是皇親國戚,他治不了還是治不了啊!


    那小孩哭的他心裏難受,秦慎寫了一個活血化瘀的方子,就落荒而逃了。


    昨日聽手下的幾個太醫談話,說大將軍手下神箭手胳膊的事如何如何,他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來了。


    大將軍手下的神箭手,不就是前幾個月看診的那個朱信嗎?他又怎麽了?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醫,捋著胡子道:“傳言不可信,長彎了的骨頭還能直過來?根本就不可能。


    小樹苗長彎了,修剪修剪,直過來還費勁呢!別說這麽硬的骨頭了。”


    另一位也附和道:“我也覺得不可能,還說好了以後能重新拉弓射箭,真是笑死。


    真要能拉弓射箭了,也隻可能是一個原因。


    那就是以前是誤診,把筋傷或者骨痹證誤診為骨頭長畸形了。”


    “對對,一定是這樣,尤其是骨痹症,嚴重的,骨頭真能變點形,庸醫分辨不出來也正常。”


    “這天底下,誰的醫術能高過咱太醫院,誰能高過咱秦大人……”m.23sk.


    被部下稱為庸醫的秦大人,聽的一愣一愣的,下值後就直奔軍營。


    找到朱信後,死纏爛打的解開了包紮繃帶,揭下來上麵貼的兩塊膏藥。


    朱信筆直的胳膊,和愈合的很平整的傷口,一下子就顛覆了他行醫多年的認知,人的骨頭皮肉還能這樣治?


    他反複摸骨核實,詢問,從膏藥,矯正骨頭,縫合到石膏托,每一個環節,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下來,王紹見他賴著不走,就把打石膏的法子給他說了一遍,秦慎一聽,立刻就出了軍營。


    上了馬車後,一個勁兒的催隨從趕車,到家後,連夜讓人找來石膏粉,在書房用紗布反複實驗。


    一直到後半夜,才回了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老想著朱信的胳膊,和宏正堂的白先生。


    “白蘇,白先生,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難道是父親前一段遇到的那位?


    不行,我改天一定要上門去求教。


    這樣冒失的去詢問人家的秘術,會不會被人給趕出來啊?


    趕就趕吧!就算被轟出來,也得去一趟。”


    秦慎琢磨了半夜,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清晨,被媳婦叫醒後,連忙叫人去請假,等什麽休沐日啊,一刻也等不了。


    到了宏正堂,夥計說白先生剛剛出去,他把下人打發走,自己在大堂等著白蘇。


    白先生還沒見著,秦慎就又被震撼了一下。


    他發現宏正堂的大夫給病人開的藥,不是草藥,是一丸一丸,或者一粒一粒的,而且這法子也是白先生想出來的。


    而剛剛那個病人的眼疾,他看得清清楚楚的,幾乎失明了的病人,能通過先生說的手術複明?


    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醫術,在這裏都好像平常的很,這個叫福來的小廝都比他這個太醫令強。


    …………


    林澈和福來去給病人做手術,白蘇就想繼續給秦慎講縫合。


    她剛拿起白菜幫子,就見秦慎的心思又跑了,他扭著身子,兩隻眼睛追著林澈他們的身影看,恨不得人也跟進去瞧瞧。


    直到他們進了後院,看不到人了,才回過身來問白蘇道:“先生,剛才那人的眼疾那麽嚴重,真的能用手術複明嗎?”


    白蘇道:“當然是真的,不過,那是個更複雜的手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外科裏麵最基礎的就是縫合,你若想學手術外科,還得從基本功練起。


    你想的越的多,越學不到東西。”


    秦慎這才看到白蘇手裏拿著白菜,想繼續教他縫合呢!


    先生把時間騰出來是為了教自己,自己的心思又跑到別處去了,真是不像話。


    他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施禮道:“先生,弟子知道錯了,請先生原諒。”


    白蘇道:“你無需給我認錯,我也不會生你的氣。


    如果大人想跟著子由去看手術,我也可以安排一下,隻是你毫無基礎,恐怕根本就看不明白。”


    秦慎噗通跪在地上,拱手道:“先生,弟子真的知道錯了。”


    白蘇從飯前答應教他縫合起,就沒再喊他大人,或許有把他視為弟子的打算,現在突然喊他大人,秦慎一下就嚇壞了。


    唯恐白蘇不教他了,沒人教,看人家手術也看不出門道來,不是白耽誤功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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