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鬧,一行三人也沒了登船返程的興致。反正對化神境的高手而言,跨越區區數千裏的海水細波,登上對岸的陸地,儼然同遊戲一般無二。既然無有後顧之憂,能否登上船隻便壓根兒不重要,況且這一切純粹隻因天宗恪守的藏拙修行。


    當然,天宗從來不是一個頑固的人,恪守二字,有極大的進退空間。


    對武道有獨特見解,並且身份斐然的小王子霖無韜,終究仍是不到十歲的孩子,心性單純玩性大,對於風度翩翩且溫如暖陽一般的天宗生出好感,心中有作伴同行的念頭,限於王室的矜持不願主動開口。


    音察小王子畢竟孩童心性,心想倘若果真瞧溜了眼,眼前這三人非是好人,而是殺人掠城的歹人賊子。可境地再糟,總也好過陪身邊這位緘口不語刻板乏味的木大師。


    天宗看似大大咧咧,凡事皆不上心得過且過,實則內心細膩,算無遺漏,此刻已能大致敲定這位大和尚作為一國皇子身邊唯一護衛,本事定然非同凡俗,武道境界登峰造極。


    至於如何得以在衣琊弈同他二人眼中走了寶,始終隱藏真實境界這一點,著實令人費解。隻希望他是友非敵,雙方不至於大打出手。


    牽手將音察小王子拉到跟前,天宗好心詢問道:“霖無韜小王子,身為王子,應當有專供的皇室黃帆船配製才是,這等民間雜木船恐辱沒了您皇室身份。不如我們陪殿下玩賞幾日,待黃船到來再行離島?”


    自天宗牽住音察小王子的手掌而始,紅衣和尚木大師身上便散發出一種“勢”,與這世間的高手動手之前的殺氣抑或殺意都迥然不同,這種“勢”並不咄咄逼人,相反給人一種蔚為大觀,胸臆頓開的豪邁感受。


    練氣與修神最後分別歸於氣海、神海,有跡可循,氣息與神意從來都是銳利凶急之物。大和尚的“勢”所行之道卻大相徑庭,此“勢”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棲,亦不知其所終。時而恢宏好比巍峨山巒,時而平緩猶如綠波壯闊的無垠草原,其中竟有幾分大道至聖者的胸懷釋義,令人難以生出抵抗。


    天宗此言正中音察小王子心意,於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這位友善平民的請求:“本王子從不自持身份!輕易不肯調動禦用權柄,原先已經打算乘商船返程,不過爾等既有此番心意,那本王子就允了罷!我們先在島上玩耍......”


    天宗在人群之中發現一雙目光一閃即逝,重新淹沒在人潮之中。暗中知會妹子和衣琊弈二人留有戒心,隨即裝出一副置若罔聞的神態,與小王子說說笑笑,以免打草驚蛇。


    大和尚木木呐呐也不知察覺到異常沒有,憑他深不可測的實力和隱秘身份,隻能置希望於他不會在關鍵時刻節外生枝。


    桐露對這小王子很是喜愛,幾次三番套近乎,卻被音察小王子冷酷的拒絕,但桐露毫不氣餒,反而以此為樂,孜孜不倦地“騷擾”這討人喜愛的小王子。


    衣琊弈手捧心口,心肝碎得不得再碎。


    五人合為一行,悠悠緩緩地離開了船渡碼頭,此間乘客船夫們重獲生天,幾位在“風口浪尖”撿回一命的三流好漢感激涕零地磕天拜地,發誓定當痛改前非。


    一行人進入山溪幽穀,人跡漸減,時而黏在天宗身邊,時而坐在木大師肩膀的霖無韜小王子,褲腿衣擺粘黏了許多烏黑成堆的鬼針草籽,由於木大師身量高大,坐在他肩上總是與垂下的樹枝接觸,導致小王子身上時刻都有小蟲小蜘蛛出沒,爬來爬去。


    霖無韜不以為然,桐露卻見不得他受苦,一己之力決定駐足歇息,並使喚衣琊弈整理出樹下溪邊一片幹淨的空地。


    此處地界靠近流水,溪水潺潺,樹蔭潤人,飛去又飛來的諸多禽鳥歌喉婉轉,幾隻黑背綠腹的小巧燕子在流水水麵之上穿梭飛馳,捕捉剛剛蛻化去水殼,長出薄翼的飛蟲。


    衣琊弈用隨身攜帶的簡易茶具,和身邊隨處可得的新鮮野茶葉,烹煮了幾碗別有一番清新滋味的茶水。喝慣皇宮各種名貴珍稀貢茶的霖無韜對此亦是嘖嘖稱奇,讚不絕口。


    品茶談閑,氣氛便活絡起來,霖無韜條理清晰地講解宮中事物規矩,和各種奇聞見趣,一眾人安靜聽講,仿佛這位年歲未十的小王子是挾帶幼齡學生出來踏青郊遊長見聞的老夫子。


    當被問及為何取“無韜”如此一個有些貶義的名字時,小王子驕傲的拍了拍胸脯,“本王子出生之時音察國境內母親河出現萬尾金鱗朔流而上和一眾玄鶴棲落宮中兩大奇景,因此本王出世十二日之時的相名儀式是由‘破蒙’大國師主持,大國師言必金讖之能,他說本王日後將與謫仙人爭奪天下,福源太厚,擔心本王承受不起,於是將我二十歲及冠之前的命格改去帝命,並為我命名‘無韜’,乃內藏之意!”


    眾人想不到從這小王子口中聽到這等天大機密,不免半信半疑。


    霖無韜也不計較,此時指著清澈溪水裏的幾尾小黃魚,講解道:“此魚名為‘黃鸚鵡’,每年會從海水往河水溯遊而上,於河中大石下挖坑產卵。此物在皇宮之中亦屬於難得一見的珍饈鮮品,長至三指寬時最為上佳,其味鮮美無比,最適合撒薑絲清蒸。你們看,這幾條魚雖然隻有兩指餘寬,但也實屬難得,肉質稍嫩,然則鮮味不減。”


    又見草叢間鑽出一隻像兔又像鼠圓滾滾的小灰獸,霖無韜繼續講解道:“這是‘鼠豚’,你別看它腦袋大脖子小,四肢短細又無尾,模樣奇奇怪怪的!這可是一道肥美香口的肉食,剝取皮毛,身上的肉還不少哩!”


    話未說罷,一隻五彩斑斕的雉雞停在溪流另一邊,霖無韜剛欲言語。


    眼見坐在桐露膝上講解得忘乎所以,故而三番四次無意將後背碰觸到桐露胸脯而不自知的毛頭王子,此刻又要向後傾倒,情急之下,衣琊弈屈指一彈,一片翠綠葉子飛出,擊落了站在枝頭的雉雞。那野雉雙腿一蹬,雙翅一拍,便命喪黃泉。


    衣琊弈如此大煞風景,桐露頓時一腔怒火翻騰,卷袖子就要收拾他。


    小王子突然跳起來拍手叫好,屁顛屁顛地越過小溪,將斷絕生機的野雉提了回來,“衣大哥這手摘葉飛刀真是好絕技,我們有烤雞吃了!聽說這野雉肉質緊實,比之一般家禽要更加美味可口,本王子此次出宮常在山野田間見著,想不到今日有機會嚐到此味。”


    桐露隨即明了,忍住笑意。難怪這孩子總是提起宮中飲食,想必是跟著這位木大師吃齋啃饅頭淡怕了,難得遇上尋常人,又不好意思出口提及,故而用盡旁敲側打的言語,真是“用心良苦”啊!


    一想到吃慣珍饈海味的孩子,如今撿到一隻尋常之極的野雉便如此發心歡喜,桐露心頭泛酸,接過那隻野雉,到一旁刨洗清理。並吩咐衣琊弈將那幾尾小黃魚一網打盡,還有那隻蠢頭蠢腦的“鼠豚”也一並遭殃!


    桐露親手下廚烤了野雉、鼠豚,用香葉泥巴包裹蒸了幾條小黃魚。還挖了許多木薯作為主食,采集的野果野菇則用以調味。


    平素下廚亂七八糟的情景,此時竟未發生,看得衣琊弈和坐下之後緘口不語專心雕刻一根樟樹木頭的天宗二人,仿佛白日見鬼一般驚奇不已。


    不知原委的音察國小王子霖無韜滿心期待,木大師合十打坐不為所動。


    烹飪結果並未讓霖無韜失望,三道佳肴恰到好處,焦香鮮美,作為主食的木薯炭烤時裹上一層濕泥土,考出來的木薯肉鬆軟之餘香氣更甚。


    大和尚隻吃了兩個不大的木薯,食量比年歲幼小的小王子和女兒身的桐露還小,真不知道他那一身橫肉是如何長成的。


    飲食休憩罷,一行人啟程開始遊山玩水,天宗專心雕刻的樟樹枝正好成形,是一柄寬大而不甚長的木劍,以氣駕馭,漂浮空中,用來載動霖無韜。


    樟木寬劍由天宗提供源源不斷足以支撐其懸浮與飛行的氣機,在安全範疇之內撤去主控,高矮快慢的掌控權交由了霖無韜。音察小王子得到如此一件好玩的物件,歡騰得忘乎所以,一時高高飛起觸碰樹枝,一時貼地而飛采摘新鮮野果,若是遇見一兩隻蜻蜓,抑或成群的綠腹小燕,就更是來勁了,總是要追趕得小動物們筋疲力竭方才罷休。


    此時的小王子揣著一隻拚死不從的大蚱蜢,樟木劍離地二尺,寬大的劍身猶如平地,霖無韜蹲下身子,另一隻手伸出,正要去摘一朵五顏六色杯盞大小的花朵。


    幾道白光倏忽從林子深處射出!


    每一道白光,都是一柄質地上品的飛劍,而且飛劍之上賦予的乃是精純的神意,以神意“禦劍”與以氣機“馭劍”雖然隻有一字之差,其中門道卻非三言兩語能夠輕易區分。


    天宗來不及運轉氣機驅使寬厚木劍避開飛劍,同時又擔心木劍劇烈移動會摔傷霖無韜。顧不上其中威力最盛、行進軌跡極為詭異的一柄飛劍將神意係在了自己身上,此時身隨神動,腳踏溪麵飛赴救人!


    天宗自負身法當世可進前十,此時情急之下,更是達到非同尋常的疾速,要趕在那道化作白色流螢的白光之前救人並非難事。


    身邊突兀掠過一道虹影,腳下的小溪被蠻橫的巨力截斷,飛濺的水珠濺射過來,砸在臉上生疼。


    隻聞“叮、叮”兩聲,襲向霖無韜的飛劍和另一柄飛向別處的飛劍都被砸落在地,兩柄絕非凡鐵鑄造的寶劍此刻劍身歪七扭八躺在草叢中,一道英偉的人影為霖無韜擋下了殺身之禍。


    木大師手持烏鐵棒,宛如執禪杖的金剛,身上依舊沒有一丁點兒氣機波動,也無任何神意漣漪,居然是憑借肉身蠻力折毀兩柄飛劍!


    四道“龍須弦”驟然彈出,又突然收攏,將隱匿了行蹤之後,卻又再次冒頭襲擊的一柄飛劍纏住,天宗由此尋根朔源,捕捉到了藏在暗處的背後黑手。


    其餘兩道龍須弦一如劍一似鞭,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齊齊發動攻勢。無奈禦劍之人經驗極豐,龍須弦才一近身他便先行脫逃,隻有一條龍須弦掃到了他左肩,帶出一串血花。其實隻擦傷了一層皮,於大勢無關痛癢。


    另外還有兩柄飛劍,分別射向桐露與衣琊弈,不過都被攔下。


    桐露卷好了袖口,卻沒有動手的機會,對自己不濟的功力嘟嘴生悶氣。一手抓住一劍兩手持劍的衣琊弈窘迫一笑,哪裏敢領取半分功勞,他這輩子,算是陷定在這個坑了。


    “允了!”


    霖無韜突然莫名其妙開口,語氣輕輕巧巧地說了簡短二字。


    天宗尚未思索明白,那位身形驚人的木大師卻已經邁開巨大的步伐,風馳電騁地狂奔起來。


    木大師奔走的路徑筆直,遇上高喬大木也不避讓,數十年上百年樹齡的老樹如同無根木樁一般,通通一撞即倒,樹幹折斷處參差不齊,佐證了是遭巨力強行撞折,而非銳利氣息先行削斷。


    那具雄壯的軀體,好似戰場投石機投出的千斤巨石,飛起砸入一片豐茂不可見人的陰密矮樹叢中。那片原本可供藏身的樹叢立即炸開了鍋,數把飛劍穿梭往來,在狹窄擁擠的樹叢裏飛進飛出,一旦發出金鐵交擊之音,便有一柄飛劍被毀去劍胚成為廢鐵。


    藤蔓交織至無縫可見如同綠屋的矮樹叢轟然坍塌,數條人影跳出,身上濺滿枝葉粘稠綠汁的大和尚木大師兩手合十,雙目緊閉,那根脫離了禪杖樣式的烏鐵棒立在身前三尺外,雙端稍大中間略細,如南柚大的一端棒首之上,撐著一具尚未死透的“屍骸”。


    烏鐵棒拄在他後背腰椎骨上將他頂起懸掛,四肢不知遭受了何等巨力,已然扭曲變形,胸腹更是血肉模糊爛成一堆,依靠尚未斷絕的氣機兀自強撐,不肯就此撒手人寰,歸去極樂。


    此人口鼻不斷溢出發黑的血水和碎裂的內髒,大概是在咒罵,可惜發音模糊不清,沒人聽得懂。


    大和尚身周數人咬牙切齒,然而麵對雙目緊閉烏鐵棒也離身的魁偉和尚,幾人仍是心有餘悸,不敢冒昧上前。


    其中一位身著墨白二色道袍,戴紫金冠,留山羊須,麵白如敷粉的老道指著另一邊的天宗三人,義正詞嚴嗤之以鼻地責斥道:“爾等三賊子殺我唐西、曹魁師侄及其結義兄弟,罪大滔天,萬死難辭!如今竟然勾結佛門的敗類,教這賊禿傷我青塵師弟!勸爾等束手就擒,俯地伏誅,企盼太上真君饒恕諸般罪業,來世可得做牛做羊贖罪的機會!”


    天宗忖道:“原來是什麽西京十三餓狼的師祖,那可來得正好,你等調教出那樣心狠手辣的賊人,想必也絕不會是什麽好人!”


    木大師默念罷超度經文,便伸出鍋口大的手,將垂死掙紮的“屍骸”捏碎了腦袋。


    親眼目睹慘狀的同門四人都有些顛狂,在他們帝國重道滅佛的風氣下,僧尼等一幹佛教之人如同螻蟻,可殺可辱。相反道人則地位尊崇,倘若有人膽敢反抗甚至殺害道門中人,尤其還是地位比牲畜奴隸還低的僧尼犯案,就更加是滔天大罪。


    年齡不大的音察小王子大概看慣了這類血腥場景,毫無抵觸情緒,更兼慫恿煽動道:“牛鼻子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你們老祖宗太上老君就是老子!”


    四人先是一愣,隨即驚然醒悟,奇恥大辱呐!


    “好賊子!”有人怒極冷笑。四劍齊發,飛劍疾行的速度快到將四周的虛空炸了一炸,破空聲尚未到達,四柄飛劍已經迫近到霖無韜一丈之內。


    就在飛劍發出的同一時刻,紅衣大和尚木大師抖掉了烏鐵棒上的屍首,狂奔,大地在震動!


    他並非返回救援留給四人求之不得的防衛空當,而是對自家主人的生死安危不管不顧,衝向正麵而立的一個老道士。


    老道強裝鎮定,不慌不忙地禦出背後背負的三把劍中的最後一把,這柄“霑陽”比之先前兩柄毀壞的寶劍,無論製藝還是劍胚都更見卓絕,青光流輾,神意內斂。鋒芒銳,神意滿。已有足夠的份量撐起“仙品”二字。


    一道青虹如靈蛇扭轉,挾帶澎沛劍氣席卷而來,飆散的劍氣將四周草木盡數攪斷。


    木大師手中的烏鐵長棒並無精湛多變的招式,隻是舉起之後粗鄙地砸下,破空之聲“呼呼”而響,是那一力降十會!


    青虹被烏鐵棒砸在劍鋒之上,霑陽寶劍一陣搖曳,那沒有八十也有七十九歲高齡的老道士後發而至,幹枯蒼勁的五指搭在劍柄上,握住這柄世所罕見的寶劍。催動劍氣,施展刁鑽精奧的劍法以巧力泄蠻力。


    另一方戰場,出自天宗手裏的六道龍須弦漫空亂舞,編織出一張滴水不入的銅牆鐵壁,將四柄飛劍擋在外頭,保霖無韜沒有掉一根發絲的危險。之所以能如此輕鬆以一己之力攔住四柄飛劍,與木大師一人之力同時牽絆住四人心神,無法分心操縱有關,飛劍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青鋒取巧,一時之間不落下風,其餘三人也舍棄了無關緊要的飛劍,抽出材質劍胚皆更為上乘的佩劍,投入戰事。


    這夥人皆是化神境的高手,沒有一品,也該是實打實的二品武人了。放在任何一個帝國,都是可以抗衡一流末尾那幾個門派的實力了。


    他們本是同門,倘若為這白羽劍仙召開的大會齊赴海外孤島,也非是奇事。為了那武學上新境界的因緣白羽神書動手,也屬正常。


    但要對付經過層層篩選,還與白羽劍仙較量過的人物,怎麽都該有超一品高手掠陣壓軸。似他們這般草率出手,簡直不能再兒戲。


    應該是被徒孫坑害了,不曉得這幾位真正的境界。


    天宗收起幾把失去操縱的飛劍,擔憂大和尚木大師獨木難支,一棒難敵四劍,有下場幫持的意願。把寬厚木劍懸停在高處以便有最佳觀戰視角的音察小王子躊躇滿誌下令道:“不必插手!這幾個小毛賊還不足為懼,能致木大師重傷的劍客,除非是何重樹那種天縱奇才的劍子不可!”


    天宗對這小娃所言半信半疑,不過既然他對自家護衛有如此信心,那暫且做壁上觀了解一下大和尚的特殊武道也無不可,真出現閃失再出援手即可。


    大和尚手中那條兩端大如柚的丈二烏鐵棒呼呼生風,四人四劍輪番交替,也壓不住木大師的威風。驚奇的是有數劍避無可避,結結實實的劈砍在大和尚身上,然則銳利無匹的鋒芒並未劃傷大和尚的身軀。那件單薄的鮮豔僧衣,居然可以抵擋銳利青鋒。


    一道人影遭烏鐵棒側麵擦過,結果仍被砸飛得離地三丈,柳絮一般“輕盈”的肉身撞倒三棵百年老樹之後方才停下。


    朝天青玉冠掉落,導致披頭散發的中年道士養顏有術,看起來僅僅不惑歲數,他憤憤吐掉一口血水,身上噴薄的白色雲霧猶如實質,一層一層一遍一遍地凝結成雄獅獅頭的形狀。


    傷勢不重,但折了威風。手中寒氣逼人的寶劍一震,發出清越鳴音,養顏有術的中年道士口出敕言,重入戰局。


    “玉鉉在上,以剛履柔。巽”


    中年道士身上飆發出一股無往而不勝的雄偉氣度,其餘三人將自身氣機壓了一壓,從相互佐協轉換為以他為主其餘三人為輔的格局。


    四人配合之下威勢不減反增,不過大和尚走的亦是心無所懼,無往而不前的霸道路子,盡管四麵八方狂飆的劍氣如攻城箭矢急驟而來,大和尚仍是迎著劍氣最為密集的地方蠻橫衝去。


    劍氣如雨點一般密集,幾乎沒有趨避的空隙,盡管身上材質特殊的衣物可以為其抵擋一二,但更多的“箭矢”則鑽入了他毫無保護暴露在外的軀體。


    不懂調息運氣,利用氣息凝結成罩的木大師隻能任由鋒利劍氣劃破肌膚。雙目緊閉,也無元嬰神意引路,全然憑借本能狂奔。


    中年道士趁機發動氣足神完的一擊!


    隻聽一聲金鐵相交之音和石杵搗蒜泥之聲同時響起,下一刻,劍氣挾帶而起的狂風驟雨付於平歇。


    隻見中年道士與大和尚身形定頓,中年道士保持手中青鋒刺向大和尚眉心、而大和尚則保持將烏鐵棒送向道士胸口的動作。


    大和尚雙目依舊緊閉,不曾睜開,遍身浴血的軀體連雙目都被凝固幹涸的血液層層糊住。麵容木訥,或者說莊嚴!


    中年道士此刻麵容抽緊,那根丈二有餘,極粗極大的鐵棒將近大半都陷進他的胸膛刺透了後背,而他手中鋒利無匹的劍尖卻隻釘在大和尚眉心,不曾刺入分毫。


    大和尚如同一尊金佛,金身在日華之下熠熠生輝,身內血液流出來之後竟是金色,遇風便凝固為一層堅不可破的屏障。拚著玉石俱焚也要遞出此生最為得意一劍的中年道士怎能預想到世間竟有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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