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韻漸恭稱為“紫瀆老祖”的小姑娘猛翻白眼,抓起一塊雞蛋大的冰碴摔在他腳邊,嬌嗔道:“誰是你老祖?你全家都是我老祖!呸,死老頭子占小姑娘便宜!”


    秦韻漸默不作聲,打定主意罵不還口。還手嘛,估計這位祖先輩的姑奶奶一隻手就能把自己手腳打斷。


    小姑娘罵罵咧咧了大半個時辰,畢竟年歲擺在那裏,罵人的言語詞匯既能文縐縐也能粗鄙到讓秦韻漸頭皮發麻。


    到最後小姑娘實在是罵得累了,雙手扶著肚皮感歎道:“火蜥膽啊,還是千年以上的老火蜥,你們這些小崽子真是越來越越用心了。好吧,阿紫我向來是知恩圖報的大好人,可謂有口皆碑,這一點你可以隨便打聽,跟我阿紫合作過的那些小家夥們可有半句不滿?”


    秦韻漸忍不住腹誹,打聽?幾百上千年的事了,我跟誰打聽,你以為個個跟你似的老不死,那些老家夥挖出來都不一定有剩下的。不過還得違心地敷衍道:“是是是!”


    自稱阿紫的小姑娘察微覺細的功夫爐火純青,撇嘴道:“口是心非哦!不過沒關係,我阿紫肚子裏能撐大船。不會跟小崽子斤斤計較。腹中這顆火物秩上乘,若不用天天對付超一的武道行家,勉強能讓我清醒十年,說吧,殺人還是越貨,你說得出,阿紫我就做得到。”


    秦韻漸坐到一張冰霜融化之後顯出原型的石凳上,打量一番這處長寬不過三丈的鬥室,好整以暇道:“不急,我們侯爺的霸業鋪線極長極遠,不在五年十年之期,真正需要紫瀆老......需要前輩出手的機會,最早也在五六年後。”


    阿紫盯著眼前的老頭,雙眸盈盈如水,純淨卻深邃如湖底,仿佛有映射人心的魔力,突然放聲笑道:“那你家主子是缺心眼?還是根本不知道我阿紫對於這座天下而言意味著什麽?把我叫醒卻無事可為,讓我蟄伏?那不是白白浪費福緣嘛!要知道我阿紫再合上眼,至少五百年才能被喚醒。”


    秦韻漸對此並不在意,似乎樂得當冤大頭,老臉上笑意不減。這讓阿紫很是為這家夥背後主人扼腕歎息,很不負責啊,簡直跟我阿紫差了一座山那麽高。


    “前輩聽過白羽神嗎?”


    阿紫眼睛一亮,隨即裝出滿不在乎的不屑神情,散漫道:“一件老物件嘛!傳得神神道道的,卻又誰也說不清楚來曆用處,早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去了。我上次醒的時候,聽說還有個小國以白羽為名,大概滅國了吧?”


    阿紫看似順嘴提一句白羽帝國,其實這個國家當年就是她一手扶持建立的,那麽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獨立小國,愣是被阿紫布置了眾多後手,以至於後來白羽帝國成長為足以和金風、冰蘭等國競相抗衡的大國,躋身北神洲二十四國之列。但是這麽一場曆時數百年的謀劃,隻是為了保護,或者說藏匿一件東西。


    秦韻漸知無不言,語氣平緩道:“白羽國境內如今兵戈相倒,正統的皇室勢力已經死傷殆盡,皇室血統直係一支的子弟不是掉了腦袋,就是成了生不如死的俘


    虜。看起來白羽國上下一團亂麻,早該從北神洲二十四國除名。周圍國家都有覬覦白羽國土之心,屢次試探,不過他們沒有真正出手的機會,因為天凝江封疆王侯吳啟殊,莫名其妙成為九江使王。從裂土封侯的土皇帝,徹底成為奪取皇權的第一把手,麾下兵將以勇猛和悍不畏死成名,據說同等數量的兵卒,戰力僅次於冰蘭國土生土長的冰蘭戰士。”


    阿紫對秦韻漸翻了個白眼,違心道:“講那麽多幹啥,我又不愛聽!”


    秦韻漸一笑置之,“那晚輩說些前輩感興趣的話題。”


    “關於白羽神......”


    阿紫果然豎起耳朵認真聽講,偏偏臉上還得擺出一副“勉為其難湊合聽聽”的神情。


    秦韻漸這次徹底放開了話匣子:“白羽神近百年來其實並沒有銷聲匿跡,白羽皇室吳氏光明正大將其宣為國寶。過了這麽多年,其實白羽神的種種傳說已經不顯,加上白羽皇宮堪比任何一座江湖的門派禁地,沒有武人願意為了一件不知根底的東西擅闖皇城。


    白羽皇室一脈傾覆之後,白羽國內謠傳號稱白羽劍仙的前侍郎何重樹,竊走了傳國玉璽和白羽神兩件國寶。後來何重樹在武道之上突飛猛進,一躍成為公認的第一劍仙,據侯府暗部情報,白羽劍仙曾外放出大如山嶽的紫色法相,極有可能是一尊化神三境修至巔峰時,從神海走出的陰、陽兩尊神祗之一。


    白羽劍仙成為真正名副其實的第一大劍仙之後,在一座海外孤島,舉行了南北兩座神洲皆有英雄才俊參加的武林盛會,以武為題,選了兩名男子,作為白羽神的繼承人......”


    紫瀆老祖麵色一變,厲聲道:“那兩人是誰?”


    秦韻漸並無絲毫藏私,道:“是天宗的這一代天宗,和武林世家衣家雨川莊的少莊主衣琊弈。不過前輩無需著急,這二人和侯府都有些交情。而且事情遠遠沒有這麽結束。”


    阿紫恢複少女嬌柔姿態,笑嘻嘻道:“那你說!”


    秦韻漸點頭,續道:“二位少年英雄得白羽劍仙賜下神,久研不解......”


    聽到這裏,阿紫不禁嗤笑一聲,白羽神在阿紫手裏超過千年,正因為研究不出頭緒,最後一次才沒有尋山水隱秘處藏起,而是讓自己家族一支旁族代為保管。那位劍仙得窺門徑就算了,難道隨便再拉兩個黃毛小兒,就能再次看懂?


    秦韻漸雖然屢次說話思路被打斷,但他沒有惱羞成怒,當然更是沒有惱羞成怒的本事,老老實實平述道:“後來朔珞教教主找上二人......”


    “誰贏誰死?”阿紫再次按捺不住,當然她心中自然看好朔珞教,雖然頂著魔教惡名,但是那班小家夥代代出奇才,算是武林中最有意思的門派之一。


    秦韻漸露出深有愧疚的抱歉神色,掃興道:“沒打起來!”


    阿紫氣罵道:“孬貨!”


    然後擺了擺手,示意秦韻漸繼續講,這一次絕對絕對不會打斷他。


    “那位


    找上天宗和衣琊弈二人的男子,複姓司空,名神在。司空神在當時已經辭去了朔珞教教主之位,在江湖上屬於白身。三人集智聚思,終於誠心所致,解開了神真義。”


    這一次阿紫是無論如何都坐不住,幾乎口出赦令,道:“何為真義?”


    秦韻漸雙耳嗡嗡,神海之內更是卷起千丈大浪,狠狠拍打神胎,打得神胎幾乎搖搖欲墜,凶險至極。運起浩然正氣和默念儒家教義,才得以苦苦支撐住。一境打磨得不夠紮實的武人,這一喝之下,必定神胎崩毀,神海潰泄,從此跌下一兩個境界也不無可能。


    定了定神,秦韻漸艱難開口,隻是神思多多少少有些影響,連帶語速也慢了許多:“白羽神非是武功秘籍,也非上古秘修法門,而是一份尋墓地圖......”


    阿紫咬著嘴唇,默默聆聽思考。


    秦韻漸穩固下一股又一股衝擊心脈的心潮,嘴角居然溢出了一絲鮮血,紫瀆老祖不作約束的一喝,威力比他預料的要大得多,不過其中的裨益,絕不亞於經曆一場生死之戰而不死。


    “那一處墓穴,絕非世間帝王陵墓可以比擬。那是仙人的墓穴,真正的仙人!”


    秦韻漸自問自答:“可是侯府如何得知這一樁密事?這就牽扯到另一份天大機緣。”


    自顧自道:“神華侯首席客卿柳龍池有一個兒子,無論氣概風度還是武功刀法都不亞於父親,立誌找尋一柄天下第一的名刀,機緣巧合之下,從一處沉寂的海底.火山找到了一柄稱心兵刃。這柄神兵,恰巧正是仙陵的入口鑰匙。


    後來司空神在、天宗等人登門造訪,誠心誠意要借神兵。最終幾人同侯爺定下幾條契約,才有後來柳氏父子送刀隨行。”


    “話說侯府兩位客卿柳龍池、柳崇明父子隨眾人探尋仙陵,一行人曆經磨難,依神指示,終於找到仙陵所在——一處化外仙島。一行人進入仙陵之後,一處處一步步都是險象環生的局勢,最後侯府大客卿大供奉大英雄柳龍池,彗星隕落,折在了仙陵之內。”


    “仙陵盡頭,有一塊茫茫大的石碑,石碑分成四部分,分別記載上古武道的四種修行秘法,謂之四術。奇妙絕倫,非世間尋常武夫可以參悟。但是最後曆經考驗的四人,竟然各有奇緣,各有所得,將四塊石碑的修行秘法全都習得。”


    阿紫聽到此處,暢快大笑,雙目熠熠生輝,豪邁道:“我阿紫的修仙之路果然不是羊腸小道,當年那一個個罵本姑娘是邪魔外道的武道正宗,在陰間見到聽到今日景象,會不會羞愧得向本姑娘磕頭認錯?”


    秦韻漸認真思考片刻,回答道:“應該會的。”


    阿紫霍然起身,有雷電霜雪和紫色氤氳縈繞周身,爽朗而笑:“你家主子居然願意讓我得證大道,而不是稱心趁意地將我阿紫驅使十年。與那些眼低手短的蠢貨果然不一樣,所謀甚大啊!不過他把賭注壓在我身上,簡直就是慧眼識英雄,這場棋局算是贏了一大半嘍。我阿紫的性如何?那是出了名的知恩必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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