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呂家真的就請來官媒向程府提親,呂顯也被抬著,不過藥效過了,人算是清醒多了,縱是這樣,還給程老太師夫婦磕了頭,表達自己一片真心。雖說屁股上都滲了血,他還笑得呲牙咧嘴。


    張謙作為好友陪同,看他這樣,真的覺得有點慘不忍睹了。總算被抬到後頭請大夫重新換了藥,更了衣,但沒再去前頭,而是被抬到了花園的涼亭裏,六娘子和實娘都在,張謙看到實娘,忙過去,“你也在?”


    “我六娘辦大事,我當然得在。”實娘笑著,“唉,最苦的就是我,不過還好,我過繼了,所以六娘,放心,我不改口,你永遠是我六娘。”


    “還說,我回去讓大姐煩你抄書。”六娘輕擰了她一下。


    “唉,知道了,其實出門前娘已經罰了,不過我偷跑出來了。回去慢慢罰吧!”實娘喜滋滋的說道。


    “唉,你真是,你從長公主府偷跑。那是長公主根本沒想關你,不然,你跑個屁。六娘子,你們養了一個小傻子。”呂顯忙鄙視了表妹一下,自己抬頭看著六娘,笑得可憐巴巴的。


    六娘子沒理他,自己劃動輪椅,在他邊上,拿個癢癢撓翻開了他的衣領。背她的少年頸後有幾顆很小,如芝麻一般大小的黑痣,當時她在哭,以為是泥,還幫他擦了一下,這個她的記憶很深。果然,那幾顆痣還在,位置、樣子都在原來的地方。


    實娘也看到了,看看六娘子,果然還是她,她別看是六個娘裏最小的,但她其實是心防最重的。她性格裏程家人的謹慎,所以長公主不願自己嫁入程家。程家人好的說是謹慎,其實再多一點,就是涼薄了。比如一年不去看六娘子,就是他們也接到了信,有人要謀逆了。於是程家連女兒都不去看了,他們都是那種看清牌麵再下注的主。


    六娘子好在也許生帶殘疾,於是她對人多了幾分的同理心,比起其它的程家人,至少有溫度一點。天籟小說網


    “我不是十年前那個女孩了,所以為了十年前那個女孩子,你會失望的。”六娘子坐好,想想還是低頭有點嚴肅的看著呂顯。


    “我也不是那個穿著下人的衣裳偷跑出去玩的傻小子了。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有多不愛念書,我小時候一半時間就是這麽趴著的,就是被我爹打的,我爹說,你不讀書,去學做生意也好啊,可是我就喜歡玩,啥也不想學。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什麽,但那時我明確的知道,我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做生意。”呂顯撐著頭,喜滋滋的看著六娘子,“然後我就看到你了,很好,那時我就覺得,很好,我知道,我喜歡你。”


    “人得有目標。”實娘點頭,所以這就是愛情啊!嗑cp這種事,果然還是挺幸福的,前排vip票啊!


    “實娘,你喜歡什麽?”


    “喜歡我娘,我喜歡我六個娘。”實娘回答得毫無壓力。她的那些娘,明明不是罪人,可是各有各的原由,躲進了因緣庵裏,以求一方靜心之地。像母親,實在不想在京城成為各方人馬爭取的對象了。於是她躲起來,照顧那些犯錯的女人。有時想想都覺得自己娘是不是有奉獻型人格了。結果養了她這麽一個自私透頂的家夥,也難怪她覺得痛苦了。


    “想什麽?”張謙輕輕的推推她。


    “沒事,我要回去了,我娘還罰我寫字呢。”她看著六娘子和呂顯在說話,她已經不想聽了,她想回家去看看自己娘。


    “那個,聽說了嗎?許家公子自裁了。”


    “誰?”實娘怔了一下,許家公子是誰啊?


    “你六娘第一位未婚夫,文宗許家的公子。”張謙沒好氣的說道,這位還真的是,從獵場回來,他也快散架了,他也和禁軍一塊殺了不少舊裝的叛軍,也沒把昨日實娘做的那點小事放在心上。


    結果今天一早,說許公子無顏家族,於是自殺了。他一下子就不好受起來,這個,若是自己,也得自殺,他有了一種負罪感,因為他覺得自己也是幫凶之一。不過看呂顯那麽高興,他也不敢跟他說,於是隻能找實娘說了。


    “想說與我有關?你不會想讓我負責或者內疚吧?”實娘睥睨著張謙,這位看著不像是那種有這種道德感的人吧?


    “我是覺得,很多時候,你的報複是不是有點過了?”張謙有點尷尬。


    “你把那件事重頭到尾的再捋一下,我做啥了?就在河邊蓋了幾個老虎爪子,灑了一點老虎的尿液,對了,我還用彈弓打了劉公子的馬。”她假笑了一下,自己轉身離開。


    張謙怔了一下,他明白她的意思了,她設計了一個情境而已,至於結果如何,與她無關,她引來劉某,驚了他的馬,嚇他一跳,算是小孩子為了自己六娘子報複,從頭到尾都和許家公子半文錢的關係都沒有,至於說後來的是事,隻能說,那位鴛鴛哥,有點倒黴,然後又有點脆弱罷了。


    “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張謙還是忍不住在她背後喊著。


    實娘才懶得理他呢,許公子……她突然站住了,回過身子,又走了回來,拉著張謙回到了涼亭。


    “你知道許公子怎麽自殺的,服毒、上吊?”她看著張謙。


    “自裁!你說是什麽?”張謙沒好氣的說道。


    “一般來說,自裁是指用利器自盡。”六娘子也讀書人,忙順嘴解釋道。


    “所以服毒不叫自裁?”實娘這個還真的沒聽過,明明她也從小和自己娘讀書啊,難不成自己讀了一個假書?


    “也不是,隻是一些人會比較講究,比如說用白綾,會叫投繯;服毒稱引鳩。自裁指用刀劍。”呂顯是文人,立刻滔滔不絕。


    “表哥,你臥榻邊上,有利器嗎?”實娘想踹死自己表哥了,看那得瑟的樣子,真讓人太不爽了。


    “什麽?”呂顯怔了一下,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的文人劍一般掛在哪?別告訴我你抱著劍睡。你昨天就被外公打了幾棒子,看看一早還在說胡話呢。別說去拿劍了,你拿筆都抖吧?許家公子那是明顯的他殺。”實娘瞪著張謙。


    “對啊,那小子比我傷的重啊!那玩意沒了,又被馬踩了,手腳還在嗎?怎麽自裁啊?”呂顯現在身有感觸,他就被打了幾下屁股,以他的經驗,就得趴幾天,不過趴著啥也幹不了啊,總不能說,你去吧那個劍拿來,我要自殺?說了誰信啊。


    張謙瞪著實娘,張著嘴。這回真的無話可說了。他怎麽覺得自己是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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