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寫完厚厚一摞大字,心口壓著的大事還是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


    小時候太子爺對自己也頗多照顧,大哥也是人人仰慕學習的大哥,大家長大了,這兄弟間情誼終是比不上無上的權力嗎?


    有一張寫廢的大字被四爺揉了揉,扔進了紙簍。


    “蘇培盛,你李主子歇了沒”?四爺需要換個環境透口氣,第一時間還是想到了李恬。


    蘇培盛:“……”就是歇了也不影響主子爺您過去啊。


    四爺也不是要他的回答,抬腳就往李恬的榴園走,往榴園去的必經之路會經過宋氏和張氏的院子。


    張格格的丫頭蓮香守在門口,一見遠遠的有燈籠往這邊過來,就激動的去找張格格匯報。“格格,好像是主子爺往咱們這邊過來了,您快點準備好”。


    張氏看了看銅鏡裏的嬌顏,再上了粉,加重了胭脂,“蓮香,你看我的妝容怎麽樣?”


    蓮香讚歎道:“好看!四爺看了肯定都離不開眼”。


    於是張氏自信的托起一盤湯盅。蓮步輕移,款款往門口去迎接主子爺。


    剛走到張格格的院子門口,四爺被突然出現的兩個人擋住了去路。


    要不是她出聲及時,差點被太監給撞一跟頭。蓮香連忙上前扶住格格,這什麽人呀,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張格格給嚇了一跳,身喘氣虛的給四爺請安。“主子爺吉祥,奴才張氏給主子爺請安”。


    四爺見這格格手上還托著湯盅,讓蘇培盛接下就準備抬腳走了。“明日記得賞張氏,就算給她壓驚了”。


    張格格一見就急了,“主子爺,奴才熬了半天的燕窩您嚐嚐吧。您今兒也累了,要不來奴才院子歇息。奴才學了幾手按摩的法子,給你鬆鬆筋骨”。聲音既清脆又柔媚,光是聲音就是男人最喜歡的類型,更不要說話裏那滿含的深情了。


    月色下的張格格,一身青衣淡雅出塵,氣質清冷似月,和此時的境況倒是相得益彰。


    蘇培盛這無根之人,都覺得四爺說不定真給張格格截了去。畢竟這幾年了,說不定四爺想換換口味也不奇怪。於是在一旁也不出聲,等著四爺的動作。


    不過四爺隻想去李恬的院子,此刻心裏並不是隻有風花雪月。於是不傷臉麵的打發了她。“你有心了,這盅湯爺就收下了,你早點歇息吧。蘇培盛記得明日好好的賞張氏”。


    蘇培盛了然,明日的賞賜還要加厚兩分的意思。


    張格格看著四爺就這麽不假辭色,還是去了榴園那邊方向。


    暗暗發誓,‘主子爺,隻要奴才鍥而不舍,總有一天您會被我打動的’。


    宋格格倒是沒有那麽執著,自己在四爺府上多年。她已經學聰明了不少,隻要她不主動挑事、不生事端,四爺總會看顧自己幾分的。


    福晉是巴不得有人能壓下側福晉,可是她忘了,李氏光是憑那幾個孩子,四爺就不會做得太絕情。


    自己當年懷了第一個孩子,卻生下來不久就死了。按道理,四爺總會再補償自己一個孩子的。


    那些不認命的女人先跳出來,就去跟李側福晉鬥一鬥吧,兩敗俱傷最好!


    到了榴園,簷下的燈籠在微風下輕輕搖晃,發出溫馨的光。


    空氣中還飄著石榴的甜香味道,讓人不禁口舌生津。


    這又是禍害了多少石榴,四爺都忍不住笑了。


    李恬早已經洗漱好,在做最後的護膚功課了。雖然有靈泉內調,但是她也不會偷懶外在保養。石榴籽被玉蘭搗爛過濾後,調在珍珠粉裏,李恬用靈泉水細細攪勻做了麵膜。


    這會剛淨完麵,擦上一點香膏抹勻。玉蘭不由的讚歎說,“主子,您這皮膚可真滑,比嫩豆腐還細滑水嫩”。


    四爺剛好此時進來,就聽了這麽一句。


    李恬從鏡子看見四爺,立馬就綻放了一個甜甜的笑臉……比石榴汁還甜。


    看著這甜蜜蜜的笑容,四爺滿心的陰鬱和壓力似乎都驅散了。


    一陣清風拂過,旁邊的燭光微跳,明明滅滅間,兩人從銅鏡裏對視著彼此,似乎有種時空交錯的虛幻感。


    四爺不喜歡此刻這種太縹緲的不真實,從身後抱著李恬才覺得銅鏡裏的美人踏實了一點。“這又在做什麽呢”?


    李恬笑嘻嘻轉過身回抱著四爺,揚起明媚的笑臉邀功說道,“您摸摸我的臉,我剛做了石榴麵膜”。


    四爺伸手輕輕來回的撫摸,“確實比嫩豆腐都細滑”。


    李恬趕緊讓玉屏給四爺上了石榴汁,“您嚐嚐是不是很甜,弘昐和弟弟妹妹都很喜歡喝。我特意多弄了一些,沒想到真的等到您來了。”


    四爺低下頭捧著她小臉,先是在額頭親吻,又輕輕蹭了蹭挺秀的鼻尖。


    李恬獻寶似的捧著石榴汁給四爺,“您嚐嚐看,石榴可是好東西。可明目可美容養顏。”


    四爺不忍拂她好意,喝了幾口。“確實不錯,很好喝。美容養顏就算了,爺是男人”!


    四爺這人總不喜歡吃水果之類的東西,覺得是女人家的玩意。李恬就老是換著花樣給四爺吃點水果或者弄成果汁,補充些維生素給他。“可四爺是好看的男人。”


    四爺被這小女人這麽直白的話給鬧了個尷尬的大紅臉,“說什麽呢,男人又不是靠皮相。”


    李恬打趣道,“可是四爺長得好看,人家看的賞心悅目想誇誇您嘛”!


    四爺被她這言語給鬧出個個奇怪的念頭,難道自己是因為皮相才被她喜歡?


    “你可是……”這活起了個頭,就知道沒法說下去了。


    四爺幹脆聊起自己在來的路上想到的話題,“要是爺就做個田舍翁,不做什麽皇子王爺你覺得如何?”


    李恬一下子坐了起來,打量著四爺的神情。這是在外麵受到什麽打壓了?還是被那些兄弟逼得想退一步海闊天空?


    “爺,我覺得做個田舍翁也挺好的啊,不用管朝堂紛爭。咱們有錢有閑,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啊。”


    李恬開始暢想,“我挺喜歡五柳先生的詩中所言,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田舍翁的日子過得多悠哉啊!小時候我還想過做個江湖遊俠,可以仗劍走天涯呢。”


    那不過是現代李恬的想法罷了,和大清的李恬沒什麽關係。“要是有時間,咱們去江南看看白牆黛瓦的小巷子,感受下煙雨蒙蒙的瘦西湖,或者就遠去大漠,體味一番大漠孤煙直的蒼涼,也可以去你們滿族人的聚集地,看看白山黑水間那冬日的皚皚白雪,或者遠去福建看看海上生明月的壯闊……”李恬嘰嘰喳喳說著天南海北的話題,好似沒有說什麽重點,但是也寬解了四爺的沉鬱心情。


    四爺感受得出,李恬是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並不是貪慕權勢之人,“你不喜歡被困在後宅?不想做個人人羨慕的郡王、親王側妃之類”?


    李恬忽的住口了,四爺可真是敏感。“我小時候沒什麽男女觀念吧。總以為自己可以像哥哥那樣在外行走,大了就懂了女孩子是不能那麽任性瀟灑的。至於做什麽樣的女子,是要看嫁給了什麽樣的男子啊。爺要是想做個田舍翁,那我就陪你去種田。要是爺想做個大權在握的王爺,那我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讓兒子繼承您的大誌”。


    可是四爺,您終是會被逼走上爭權奪利的位置的。郡王親王?您可以再大膽一點。


    田舍翁,也就是這幾年閑暇時的放鬆調劑罷了。


    四爺攬著小甜甜,“滿族女子倒是沒有你們漢家女子那麽嚴苛的閨訓,不可以拋頭露麵之類的。不過你的想法確實太天馬行空了一些,別說是閨閣女子,又有多少男子能走遍這大好河山,領略不同的風土人情呢。”


    本來是寬解四爺的,沒想到兩人話題都偏到不知哪裏去了。


    四爺也在心底暗自琢磨,是不是空了帶著她去到處走走看看……


    屋子裏兩位主子秉燭夜談,可是苦了蘇培盛和玉蘭一直站在窗戶外麵。


    夜涼如水,月光朦朧,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啊。


    蘇培盛看著捧回來的燕窩,“這是別的院子送給主子爺的,主子爺估計是不會用的了。可這也是難得的好東西,咱們也不要浪費了”。


    玉蘭一聽這是別人送給主子爺的,那堅決要毀屍滅跡,不讓主子爺再想起來一分一毫的。拿出兩個小碗就分完了一整盅燕窩。


    玉蘭吃完還咂摸了下味道,“是不錯,這是哪個院子送的,下了血本呀”。


    蘇培盛這奴才既然主動說了,就是想給李側福晉賣個好的,頭往張格格院子方向點了點。


    玉蘭明白了。


    這張格格家底挺厚實的啊,來了府上半年可是沒少到處送禮,還舍得這麽好的燕窩拿來討好主子爺,咱家側福晉這裏都沒多少上好的血燕呢。


    明天得給主子提個醒才是,送主子爺的禮物可要加緊做出來了。馬上快七夕了,總不能到時候還被那些格格給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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