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量這對女孩子,都穿著一樣的桃紅色刻銀絲短襖,這裏的襖可不是棉襖,而是一種衣服的樣式,配著白綾裙子,嫩生生格外好看。


    梳一個丫鬟鬢,又顯得十分可愛,大眼睛跟小巧挺翹的鼻子,櫻桃小口嫩紅,不知道是不是用了胭脂。


    兩個小“丫鬟”也偷偷打量劉子祥,見他年輕高大,麵貌俊朗,心裏不由得高興起來。


    沒錯,就是高興,還挺發自內心的。


    她們這種人,被買下之後往往就如同一個小物件一般,命運如何全憑主人心情,就算這樣,誰又想與那些老頭子在一起呢?


    至於什麽財富地位,那是問都不用問的,她們被行院中人花了這麽大力氣培養,最後的歸宿難道還能是破瓦寒窯嗎?


    隻是財富和地位的積累往往需要時間,行院裏的小姐妹不少被賣給或者送給一些老頭子,在她們眼裏,不超過五十歲就算很年輕了!


    年輕健壯代表著可靠與穩定,而老頭子一旦一命嗚呼,迎接她們的將是一場噩夢。


    劉子祥點點頭,兩姐妹就來到他身邊,為他斟酒布菜,右邊的那個裙子掐的很緊,顯得纖腰盈盈一握,又很快隆起,低聲嬌糯道:“爺,我叫憐晴,妹妹叫憐韻,以後叫什麽名兒,還請您示下。”


    憐晴格外緊張,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如果主子不疼愛自己,那日子就不會好過,自己受罪倒是不要緊,妹妹天真爛漫,這種性子在這個年代往往代表著悲慘的下場,如果再討了主子的嫌,那就更活不下去了。


    雖然劉子祥也算見多識廣,但還真不知道這個改名字的規矩,擺擺手,“這名兒挺好聽的,不用改。”


    憐晴眼圈兒一下子紅了,愈發顯得眉如煙黛,泫然欲泣又苦苦忍住的樣子不由得讓人心生一絲破壞欲。


    偏偏害怕自己哭泣引得主子不滿,貝齒暗咬嘴唇,擠出一絲笑臉,夾了一個蝦仁送到劉子祥嘴邊,劉子祥大喇喇吃了,又喝下憐韻端上的一杯酒。


    劉子祥突然覺得這種墮落的生活方式以後要經常批判性的體驗一下。


    倒是小段非常好奇,“善之兄,到底是吃過見過,就這你還瞧不上眼?”


    劉子祥有點納悶兒,“我沒說瞧不上眼啊,這不挺好的嗎?”


    “那你怎麽不給她們改名字?”


    劉子祥恍然大悟,原來改名字對於新收奴仆來說是個儀式性的環節,右臂舒展,攬住憐晴,嬌小身軀微微一顫,複而主動靠近,“這名兒挺好的,改什麽,以後還是叫這個。”


    憐韻舉著酒杯眨巴大眼睛,還有點疑惑姐姐剛剛為什麽眼圈紅了,明明這位少爺高大英俊,待人也算和氣啊?


    憐晴則是偷偷仰頭看劉子祥,見他不似作偽,像是真的覺得自己姐妹以前的名字不錯,這才放下心來。


    心裏的慌張一消失,才發覺自己在劉子祥的懷裏,不由得俏臉飛霞,身子卻沒動,隻是略微扭了扭,讓他摟的更順手些。


    天暗了,跑堂的夥計點了明燭,現在已經有了氣死風燈,但小段嫌那種燈味道太大,於是四周點滿了大燭,窗戶推開,街巷聲音嘈雜,會客的老爺們,高喊著“留神”的車夫,還沒有賣完最後一點吃食所以不肯歸家的小攤販。???.23sk.


    雅間內,小段懷中的女人輕輕唱起小調。


    “一等也不來二等也不來,


    莫非你在外邊兒又貪戀女裙釵,


    手拿著紅繡鞋無心繪畫,


    那撲簌簌的兩隻眼兒掉下淚點來


    ......”


    劉子祥滿飲一杯,兩個時空的錯亂,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惶恐,笑容掩蓋下的焦躁都無影無蹤,美酒在手,佳人在側,給自己點上一根煙,放鬆地靠在椅背上。


    小段也喝的不亦樂乎,已經有了幾分酒意,一手撐住桌子,身子微微前傾,醉眼朦朧問道:“善之兄,縱使你是經世濟民之大才,可吾國吾民此種境地,內無錢糧,外有群狼,焉有出路?唯有似膏肓之人,多活一天算一天。”


    劉子祥看起來也醉了,“屁!外有群狼不假,你怎麽知道內無錢糧?”


    小段看起來有點落寞,這貨不像是印象中的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啊!


    實際上,這事兒說穿了還是組織力問題,名義上大頭登了寶座,但即使他對部下有一定的約束力,但狀態跟曆史上的羈縻也沒什麽區別,各地的稅征了不少,但都在豪強跟軍頭手裏,要不然也不會眼巴巴的搞善後大借款。


    劉子祥喝下一杯酒,“豪強有錢,洋行大班有錢,軍頭有錢。”


    “上頭有什麽?”


    “上頭有地。”


    “種地能掙錢?”


    “種地不掙錢,蓋工廠,開鋪子掙錢。”


    “哪有這麽多人辦工廠,開鋪子?”


    劉子祥搖搖頭,“外城這麽多地,多年戰亂,荒廢異常,如今國朝初定,搞土地開發最適合不過。”


    小段不以為然,“你都說了是荒地,商人又不傻,怎麽會來買?”


    “漲價就有人買。”


    小段完全懵逼了,“沒人買怎麽漲價?”


    劉子祥微微一笑,舉杯道:“這種事,讓廟堂大老去頭痛,喝酒,喝酒。”


    小段也笑著喝酒不提,又互相喝了幾輪,連小段懷裏的女人也敬了酒,劉子祥就扶額告饒,“實在是不勝酒力了,再者,晚上還有事。”


    小段也喝的臉色漲紅,聽罷哈哈大笑,“是了,是了,晚上還有事,我送送善之。”


    不多時,重新上樓的小段眼神已經一片清明。


    站在窗前,久久不語。


    那女人端來一杯茶,開口道:“也不像個留洋的學生,也不像個世家子弟,更不像個軍漢粗坯。”


    “那像什麽?”


    女人擠進小段懷裏,“看不透。”


    小段又是沉默。


    外頭,石頭又叫了一個同行,拉上兩姐妹跟劉子祥,開口問道:“爺,去哪?”


    “找家上好客店,有獨院的,暫住一段時間。”說罷揉了揉眉心,“娘的,不知道上沒上鉤,不能小瞧了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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