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車站,一隊隊人馬下來。


    旅客們紛紛繞道,生怕衝撞了這批人。


    小段穿的光鮮,鼻梁上還架著墨鏡,拿著小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


    劉子祥看不下去了,“哎,你遊山玩水來了?”


    小段笑笑,摘下墨鏡,“大哥,這叫做派,名士做派。”


    劉子祥撇撇嘴,“彪子做派。”


    專列後麵拉下來幾輛小車,幾人坐上,浩浩蕩蕩往西激發。


    從石門向西五十公裏,映入眼簾的全是黑色,山是黑色,水是黑色,人也是黑色。


    在一處石橋前停下,橋跟有個小吃攤子。


    攤子上坐著一個老漢,臉上黢黑,手上黢黑,衣裳褲子不知道本來就是黑色,還是被煤粉染得黢黑。


    那邊走過來一個老農模樣的人,衝他喊道:“沒上地也去?”


    老漢回答道:“木老!無拉杆兒心裏鬧得慌。”


    小段也下了車,摘下眼鏡,“窮山惡水。”


    劉子祥看他一眼,“這地方可不窮,窮的是老百姓,地下都是黑金啊。”


    到了正豐礦門口,一行人在那迎接,還放了兩掛炮,徐振飛也在人群中,一一為劉子祥和小段介紹。


    “這是本地要人杜金德先生,杜先生以前在礦裏也有份子,後來被國府收回了。”徐振飛不鹹不淡說了這麽一句。


    杜金德大約五十歲年紀,保養的很好,麵色紅潤,四方臉,頭發黑油綿密,梳的整整齊齊,胸前掛著表鏈,儼然一個鄉紳。


    學著洋人的禮節伸出手來,握著劉子祥的手不斷搖晃,“歡迎你們,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小段挑挑眉毛,麵對杜金德伸出來的手,沒有去握,“這地方以後是我們的,還蓬蓽,你說得著嗎?”


    杜金德也不生氣,隻是不住說道:“哎呦,瞧我,不會說話,您別見怪。”


    劉子祥沒有批評小段,人群裏,明顯有些本地人忿忿不平。


    杜老爺可是德高望重呢!這些帝京來的大少也太沒有禮數了。


    簡單的歡迎儀式結束,一行人進了辦公樓,徐振飛的辦公室被安排在陰麵的角落,劉子祥眼角跳了跳,沒說什麽,進去了。


    一進門,徐振飛來不及給他倒茶,“老舅,不好辦,很不好辦,這是個燙手的山芋!”


    劉子祥老神神在坐著,“哦?怎麽燙手法?”


    徐振飛到底還年輕,義憤填膺道:“老舅,我們上當了!姓杜的原來是本地豪強,後來不知道怎麽搭上京裏的線,竟然公司套公司,一塊地,兩張皮,采出來的煤,他來賣,死了人,卻是正豐賠錢,煤礦都成他的了,正豐公司名頭底下,就隻有仨瓜倆棗,還有不少外債!”


    小段腦瓜子一遇到這種事兒就不好使了,愣愣地看向徐振飛。


    徐振飛解釋道:“這就好比養鴨子,一個鴨棚,掛兩個名字,因為養鴨子需要資質,沒有資質不讓養,掛前麵那個名字,是為了鴨棚能安安穩穩的開下去,後麵那個名字,是為了撈錢,鴨食、工人工資,都是前麵那個工資出,賣鴨子的錢卻進了後麵那公司的口袋。”


    小段勃然大怒,“有人敢黑咱們的鴨子!不是,咱們的煤炭!”


    劉子祥樂了,看來不管什麽時代都有能人啊!


    不禁想起後來一些名頭響當當的紅企業,跟地方民營公司辦合資公司,拿紅企名頭圈地,地方公司蓋房子掙錢,再公司套公司搞利益輸送,十年地產狂歡,家家都成立地產公司,一看都賠錢,錢哪兒去了?


    後來老百姓一看,我尼瑪,人均負債不老少,專家還說誰家沒有個五十萬啊!


    小段雖然愣,但也知道這裏頭的道道,這些人之所以能這麽幹,主要有兩點,一是在本地很有些勢力,地麵上熟悉,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方方麵麵的都繞不開這些人,另外就是打點了關鍵人物,弄不好連梁總辦和老周都收過他們的錢。


    劉子祥問,“查過賬了?”


    徐振飛點點頭,“查了,沒用,根本算不出來還有多少資產,也算不出來一年究竟能產多少煤,賣多少錢,人家明擺著欺負咱,工頭是他們的人,經理是他們的人,賬房是他們的人,沒用,隻有那些工人工資是咱們的賬麵上發,可工人頂什麽用啊?”


    “頂用,太頂用了!”劉子祥一拍桌子,“走,看看工人去!”


    幾人出了辦公樓。


    小樓頂層最中間最明亮的大辦公室,杜金德一批人在這喝酒抽煙,烏煙瘴氣,甚至還有幾個娘們兒的身影。


    “杜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上頭把礦給他們又怎麽樣?他們拿的還是個爛攤子,咱們照樣挖咱的煤,掙咱的錢,享咱的福!”


    “就是,這地是咱們的地,咱們老祖宗就住這裏,怎麽能讓外人拿去?”


    杜金德一邊抽煙,一邊矜持笑笑,“誒,話不能這樣說,煤礦虧本,是有原因滴,成本高銷路差,這都是困難嘛,我們還是很盡心的去經營嘛。”


    “沒錯兒!這礦上,誰都能少,就是不能少了杜爺!”


    不多時,劉子祥還沒走到礦場生活區,就有人來稟告,說外麵的路讓鄉民封了,說什麽挖礦挖斷了水脈,要賠償,沒有十萬八萬大洋的,別想開工。


    劉子祥揮揮手,示意來人回去,繼續朝生活區走。


    這地方跟辦公區的豪華洋氣形成鮮明對比,黑水橫流,到處都是窩棚,人擠人人挨人,不過十來平米的窩棚,有時要住一家大人孩子。


    孩子沒學上,男人在井下勞作一天,才能堪堪養家,更別說讓孩子上學了。


    長大一點到十四五歲,就可以跟父輩下井幹活了,先從拉煤車的小工做起,一次拉幾十斤,在巷道裏伏著身子走。


    徐振飛拿著大聲公,“大家都過來,都聚過來。”


    人們不為所動,小段心說還是年輕啊,還好我跟著大哥曆練了這麽久,搶過大聲公,“鄉親們,都過來,新東家給大夥兒發錢了!一家一塊大洋!”


    這一下,原本各自在家忙碌的老幼婦孺都圍攏過來,在泥濘不堪的一片平地上圍攏在一起。m.23sk.


    劉子祥跳上一把凳子,聲音滿含真誠。


    “家人們!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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