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和墨千琉各自出了醉月樓,很自然的就又聚在一起,迎著月光,慢慢的走,他們其實也有點話要說的。


    “我還以為你會盡可能的拉他下水,然後一起把醉月樓搞垮的。”上官逸挑起話頭。


    “可以這麽做,但是沒有必要。魏延生這個人,年輕的時候還算得上是個人才,後來他接手了鬼街,鬼街的生活,磨掉了他的棱角,現在的他隻是個一心求穩的二流政客罷了,有沒有他參與,其實都無所謂。”墨千琉言辭之間,根本一點點麵子也不給魏延生留,反正他也不在。


    上官逸想說什麽,還是止住了,場麵又冷淡了下來。


    “打算什麽時候走?”墨千琉突然沒頭沒尾的問起。


    “不知道。”上官逸幹脆的說。


    “有什麽打算盡管說就是了,我又不會吃了你。”墨千琉翻了個白眼,有點無語的回複著上官逸求生欲望極強的話。


    “是真的不知道。”上官逸補充道。


    墨千琉略頓了頓腳步,說:“我可不相信,要不你試試能不能說服我?”


    “說服你倒是不用,隻是說說原因還是可以的。你很厲害,真的,甚至厲害的有點孤獨了。本來我是很害怕你的,隻是沒有表現出來就是了,你仿佛能看穿人的內心,當然最主要的是,我打不過你,而且你勢力大呀,一聲令下就有很多仆從幫你做各種事,命握在你手裏,又怎麽會不害怕呢?”上官逸回憶了一下,說道。


    “想不到你這麽怕死啊,然後呢?”墨千琉揶揄道。


    “然後我就發現,其實你也不是那麽值得害怕嘛,你有自己的驕傲,說了我是自己人,那我就是自己人。雖然我總覺得一開始你不是太真心的說這三個字,後來,就是你把我丟到一堆屍體裏麵睡覺的第二天,我就覺得你對我的態度就不一樣了。我這個人很敏感,你對我是不是真心好,我能感覺出來的,就算你好像一直是在利用我,但是也不曾讓我涉險,所以我也會投桃報李。”上官逸笑了笑,說。


    “哇,你還真敢說,我不想讓你涉險,還不是你太弱了,根本承受不起危險?但是我都這麽努力的不讓你拋頭露麵了,你偏偏自己出來找死,要不然我能幾乎片刻不離你身旁的護著你?”墨千琉聽見他說這個,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踹他兩腳的樣子。


    上官逸反省了一下,委屈的說:“我不是看你們被那些賤人氣的不輕,有點不舒服嗎?你對付那種明刀真槍,口蜜腹劍的還行,這種人劍合一的不要臉的人,你還真拉不下臉對不對?也懶得和他們解釋,證明什麽,他們不配。所以我當然要為你們分憂解難咯,難道我做的不好嗎?”


    “還可以,但是你得走了。”墨千琉有點頭疼的說道,這個人在這種時候抓不住重點還是有點煩的。


    “沒關係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可能會找我的麻煩,畢竟是我壞了他的事情嘛。問題不大,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更何況隻要我足夠苟,誰能殺我呢?反正我在做完想做的事情之前,是不會隨隨便便就死掉的,那樣毫無意義,我不喜歡。”上官逸雲淡風輕的說。


    “你不會是放心不下我,才留下來的吧?”墨千琉突然想到了什麽,狐疑的問。


    “也不全是吧,一方麵是想扔掉這個身份,讓魔教的那個放心。另一方麵就是擔心你了,說起博弈,葉雪傾應該是不喜歡這種事的吧?你也就隻能和蘇洧聊聊,遇見什麽事,可能當局者迷,你和蘇洧都陷進去,後果會很嚴重。魔教派來主事的那個人,並不簡單,我怕你吃虧。”上官逸低著頭,認真的說著,頓了頓,接著說:“雖然我也算不上此中高手,對大局了解也不夠,但是稍微出謀劃策,當一個狗頭軍師還是可以的,畢竟旁觀者清嘛。”


    墨千琉沒想到上官逸的回答是這個樣子的,心裏微暖,勸道:“你不用擔心我,這種小角色我還不放在眼裏,你還是需要盡快回去的,不是嗎?”


    上官逸思考了一下,還是堅持:“你很有自信,這是好事,也是你們這些天才的通病,眼高於頂。他或許是了解你的,但是你肯定不了解他,這一點上你就要吃虧的。也許你出道以來就沒有遇到過你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無論你是怎樣的強大,算無遺策,沒有人可以一直贏下去的。更何況你重感情,這一點,就是你的弱點!”


    “重感情?”墨千琉有點好笑。


    上官逸瞥了她一眼,嘲諷的說:“你不會真覺得自己冷漠無情吧?最起碼你是看重蘇洧的,那時候他最好的選擇是舍車保帥,但是他醒了之後,你就沒提過這個方案,之後你把蘇家滅了也是不讓這個車落入敵手,將來用來對付蘇洧吧?然後又狠狠的宰了醉月樓一刀,其實還挺解氣的。”


    墨千琉沉默了一下,良久,才有點別扭的說:“也許,沒有什麽朋友的人才會更加珍惜自己已有的這些朋友吧。很小的時候,我父親流連青樓,在外麵有很多女人,娘親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性子軟,管不了這些東西,加上父親也不寵愛她,所以我和她的日子過的其實有點艱辛。後來她死了,病死的,那天父親都沒有回來。蘇洧,還有他爺爺那時候在我家做客,蘇洧的性子你應該是能看出來的,想到什麽就是什麽,他看不慣,就要接我去蘇家住,左右不過是宗家的一個不受寵的女娃,他們也沒有反對。後來呢,我的天賦漸漸的表現出來,你懂的,他們費盡心機,把我接回去,隨著我天賦的顯露,我在家裏的地位越來越高,父親也在族老的要求下,對我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噓寒問暖,遣散了那些女子等等,但是真正在乎這些的人已經走了,而我不在乎,因為他不配。”


    “也因得這段遭遇,我才遇見了一些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蘇洧,雪傾,長安…還有一些別的事情,其實想想,還挺好的,再來一次我也會這麽選吧?”


    “關於蘇洧的事情,其實我是要感謝你的。他不醒過來,我那麽做了的話,其實是很不妥當的,他這個人很別扭,他會知道我這麽做的緣由,不管他相不相信我的理由,其實都不重要了,他不會原諒我,也過不去他心上那道坎,這個隔閡是消不掉的,我也不擅長這種東西。我們終究會因為這件事情形同陌路,甚至拔劍相向。這不是我想看到的,還好現在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了。”


    “其實有人和你一樣說過類似的話,她說我太自強了,做什麽事都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憑著我的天賦和計謀,倒也是無往不利,隻是越是勝利就越是要加倍小心,如履薄冰的繼續謀劃。她說我不可能一直勝利下去,以我的性子,輸一次就是全盤皆輸,即便我活下來,也會付出我承受不起的代價。”墨千琉罕有的說了這麽多話,神色裏有一些患得患失。


    “那說這些話的這個人也是目光如炬,是個聰明人呢。”上官逸煞有其事的說。隻不過一個“也”字就暴露了他得瑟的心情,墨千琉這種人都用很信服的語氣來複述那個人說的話,肯定不簡單,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呢。


    “是呀,她也是個聰明人。”墨千琉喃喃著,沉默了一會兒,她神色認真的說“我問她,我承受不起的代價是什麽。她不告訴我,隻說遠在天邊。之前有一個高人給我算了一卦,也說讓我謹慎行事。但是我想不出來什麽東西是我放不下的,你可以告訴我嗎?”


    上官逸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墨千琉,縱是偽裝成男子,後者也依舊眉眼如畫,隻是現在染著些許哀愁,可能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了她許久吧?不知道答案,卻又很在意。


    上官逸歎了口氣,無奈的說:“你應該知道,那個人不告訴你答案,是有她的意思在裏麵的,我不知道她的用意,貿然亂猜也許會破壞了她的局呢。”


    “沒關係,旁觀者清,狗頭軍師給我出出主意吧,好不好?我已經糾結這個問題許久了,現在太激進的舉措我都不敢做,生怕萬劫不複,束手束腳的,很難受。”墨千琉把自己的難處說出來,勸說著上官逸,想讓他幫忙參考一下。


    上官逸再三強調不負責準確性,也得到了墨千琉的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怪他的承諾,才開始猜測起來:“你這樣的人,隻怕真到了關鍵時刻,連死都不在乎,和我們這種惜命的人完全不同。”


    “我並不覺得你是惜命的人,到了必須的時候,你怕不是會毫不猶豫的赴死,而且是比誰都快,攔都攔不住的那種。”墨千琉忍不住吐槽。


    上官逸瞪了她一眼,成功的讓她閉了嘴,才接著說:“但是那個人說是你承受不起的代價,要麽是他在騙你,想讓你辦事小心,以免出意外,要麽就是確有其事。假設真有這麽一樣東西,他說遠在天邊,也可能是近在眼前。你想不出,也許是那個東西暫時還沒有重要到讓你割舍不下,亦或者你還沒意識到你割舍不下某個東西。”


    猶豫了一下,上官逸接著說:“說句不中聽的話,我覺得死物應該沒什麽割舍不下的,就算這東西是你娘留給你的也一樣,所以我推斷應該是個活物。假如從世俗的角度來說,英雄自古難過美人關。以你的姿色,說是美人綽綽有餘,而以你的才情,就算說你是那個英雄也不為過。江湖兒女大都難逃一個“情”字,所以我覺得答案呼之欲出。隻不過,我想象不到什麽樣的人能被你藏在心裏,到時候記得請我喝喜酒。”


    墨千琉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你這都是猜測,靠不靠譜還另說,更何況,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請柬往哪寄?你這個人真的小氣。”


    “小氣就小氣吧,我有自己的苦衷,有家不能回,自己的身份也不能用,隻能流浪江湖,找機會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這種感覺你應該懂吧?”上官逸惆悵的說道。


    墨千琉沉默了一會兒,說:“需要幫忙的話,讓人給我帶個信就好了,天涯海角,我都會去找你。”


    上官逸輕輕一笑,鄭重的說:“好,你如果做什麽事沒有把握的話,就把消息散出來,我知道了的話,無論在哪,都會帶人去幫你。”


    “嗯呀,你這個回答真的和她很像,也許你們應該見見。”墨千琉失笑。


    上官逸聳聳肩,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嘛,都是你的好朋友,有點相似之處還不是挺正常的?”


    “或許吧,總覺得沒這麽簡單。”墨千琉隨口應付,然後繼續說“你後天就離開吧,這兩天可以準備一下自己的東西,或者看看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想吃的,讓小二給買一點。”


    “覺得不需要我這狗頭軍師,就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兔死狗烹?”上官逸似是玩笑的說,隻不過他顯然是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的話,不會輕易同意的。


    “再過兩天,她就來了,到時候我們兩個聯手,這鬼都裏,沒人能敵,所以你大可放心就好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功法很特殊,在鬼都裏你不敢修煉,但是你這樣弱,最好還是早點變強,巧固然能克剛,但是差距太大的話,就一力破萬法,什麽計謀都沒用。”墨千琉解釋了原因,也是在提點上官逸的修行。


    上官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同意了,既然她心裏有數,那就這麽辦就好了,雖然他是有點好奇墨千琉嘴中的她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還是決定不見了,隨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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