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從這次行動的細節布置,到一些陳年往事或者奇聞怪談,兩個博識強記的人在一起,話題總是說不完。


    “我之前聽他們說豐都之前死了個鎮守,這件事情也是你們做的?”上官逸聊著聊著,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麽,不經意的問道。


    “他該死。”傅長安聽出他話裏的不讚同,說出了這三個字,卻沒有解釋原因,但是這句話也算是變相的承認了那件事是她做的。


    “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麽一件事情終歸不可能做到毫無痕跡,總會有人能查到的,到時候你應該怎麽辦?”上官逸有點擔憂,一旦到那種時候,傅長安和傅家就相當於是和中甄圖窮匕見,正麵剛上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中甄再怎麽不堪,也不是他們能夠應對的吧?


    “你說得對,隻要做了就會留下痕跡,沒有什麽東西是天衣無縫的。但是我還是做了,一方麵是他們很難查到,就算是查到了,也和我,和傅家沒有關係。另一方麵,他們未必就敢查,有些事情真明明白白的放在桌麵上談,就再也回不去了。中甄比你想的還要不堪,你如果不想放棄它的話,有什麽行動可要盡快了。”傅長安這麽一段話下來,讓上官逸都驚了。


    一來,上官逸覺得自己是關心則亂了,傅長安這種人怎麽可能想不到這些?不做好萬全的打算就動手,不是腦子壞掉了就是沒有生存的欲望,想和敵人同歸於盡。傅長安這副野心勃勃的樣子,哪有半分腦子壞了或者不想活了的意思?她明明是想搞死所有她痛恨的人,並且好好的活下去,就是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什麽事情,讓她這麽生氣。


    二來就是傅長安居然察覺到自己有在中甄搞事情的想法,就因為自己之前和墨千塵聊了一會兒天?而且按照她的意思,自己要盡快動手,難不成晚了就沒自己的份了?莫非她也要對中甄動手?


    上官逸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隻能打個哈哈,假裝不經意的說:“我就是一個無名小卒,能對它有什麽放棄不放棄的想法?至於行動,就更無從談起了。”


    其實傅長安說的沒錯,他確實有著一些想法去搞事情的,但是他不想告訴傅長安,也不想她摻和進來。自古民不與官鬥,他的事情終究還是有點逆反,牽扯別人進來就很不道德,他成功了的話自然是皆大歡喜,一榮俱榮;可他若是失敗,那便是全盤皆輸,一損俱損。他不想牽扯太多無辜的人進來,每個人都應該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鬥,哪怕身死道消也無所謂,這是他的理想,不是她的。


    “嗬,是嗎?”傅長安嘲諷的笑笑,不知道是在嘲諷上官逸還是在自嘲,然後她繼續說:“沒有這個想法最好,有的話也無所謂,反正總歸到了那一天,我會知道的,希望那個時候你也能堂堂正正的直視我的眼睛。”


    上官逸在心裏默默的說:把''也''這個字去了,我現在都不能堂堂正正的直視你的眼睛,更別說到那時候了。和你堂堂正正的對視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大不了到時候真暴露了的話,就服服軟,假裝無辜,她應該不會太計較的就把自己放過了。


    傅長安哪知道上官逸的瓜慫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也會像這次一樣,冷笑一聲就不在多說,表麵上是放過上官逸,其實都給他記在賬上了,就等著哪天時機到了就開始跟他清算,到時候有他哭的。


    傅長安見他不說話,又吃了幾口飯,就擦擦手,說:“行吧,那今天就到這裏,早點休息,調整一下狀態,明天下午我帶你去靈蛇洞穴,你應該還沒去過吧?”


    上官逸撓撓頭,不解的說:“沒去過自然是沒去過的,隻不過明天下午就去是不是早了一點點?”


    傅長安搖頭:“不早了,就算是一潭清水,孕育了朱雀果後那也是一潭藥泉了,更何況那原本就不是普通的清水,你先過去適應一下,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再把血滴進去,正式開始蛻變。”


    上官逸恍然,當即也不猶豫了,把火滅了就開始休息了,反正這山上也沒有什麽危險的東西了吧?堪稱蒼梧山一霸的靈蛇赤焰都被傅長安給送進冬眠狀態了,魔教那幫人也被驅逐,其他的雜魚早就死的死,溜的溜,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至於再往上的蒼梧山裏麵還有沒有更恐怖的東西,誰也說不準,他們也懶得節外生枝。


    上官逸休息後,傅長安卻沒有和他一樣休息,她呆呆地看著上官逸,興許是因為易容的原因吧,他閉上眼睛後的臉龐真的沒有熟悉感,隻不過睡姿還是那樣的,沒有安全感。也許過幾天就要離別了吧,再見麵的時候就是離都,以他的性子,隻怕到時候不會和她,和墨千琉相認,一個人在風雨欲來的離都裏混,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能獲得這樣的實力嗎?靈蛇赤焰精血是否真的能夠恢複他的天賦神力呢?以他現在的身體,撐不住太多次雙爆發的壓榨,若是等某一天…就不妙了啊。


    傅長安的擔憂,上官逸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他沒心沒肺的睡到第二天早上,看見的卻是略顯憔悴的傅長安正在出神的看著一點點升起的太陽。


    “你一晚上沒睡?”上官逸訝異道。


    “是啊,突然有點看不清楚前路了。每天太陽都會升起再落下,不管人們怎麽想辦法都不會改變,這是自然既定的規律。可命運呢?命運也是既定的嗎?我現在做的這些真的有意義嗎?到頭來會不會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傅長安迷茫的一字一句的問,問上官逸,問她自己,問命運。


    上官逸:“…”。


    這就是天才的煩惱嗎?別人還在為生存煩惱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思考人生的哲理了,但是以她的道心,這又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自我懷疑是正常的,隻有自我懷疑才能不斷糾正自己的錯誤,明確前進的方向,但是傅長安這樣的整個人都魔怔了的樣子,可不是自我懷疑這麽簡單的事情。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明天告訴你好不好?今天就先別想這些東西,為我的事情多考慮一下呀,你可是我的護法哦,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你這樣子的話,我可是有點害怕的呢。”上官逸暫時避開了這個問題,他需要知道一些別的事情,再做思量才能給出答案。


    傅長安聽他說的可憐,忍不住笑起來了,揉揉臉,打起精神說:“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去洗漱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


    上官逸卻搖頭,拒絕了她的邀請,似真似假的說:“為了今天下午的事情,我要去找地方練一下我的那門功法,所以不能和你一起了,下午直接在靈蛇巢穴前碰麵吧?”


    傅長安蹙眉,有點不開心的說:“什麽功法還需要瞞著我的啊?”


    “老頭再三囑咐不能給外人看的,除了我們兩個都算是外人,所以沒辦法,畢竟師訓不可違啊。”上官逸信口胡謅,說的傅長安啞口無言,隻好同意他找地方修煉去了。


    上官逸離開了這邊後,其實也沒找地方去修煉,而是去找了指揮者,以讓他幫自己找合適的修煉場所的理由得到了兩個人獨處的機會。


    “有什麽事嗎?”指揮者假裝閑談的邊走邊說,他跟做賊似的這麽搞,肯定是要瞞的人是她。


    “她昨天和靈蛇打架的時候,有沒有使用一些很邪門的東西?”上官逸開門見山。


    “沒有。”指揮者斬釘截鐵。


    “我希望你能說實話,她的狀態不太對。”上官逸蹙眉。


    “沒有。”指揮者繼續斬釘截鐵的說。


    上官逸笑了笑,懂他的意思了。


    指揮者也笑了笑。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些有的沒的,最後指揮者拍拍他的肩,說:“地方就在裏麵,剩下的看你的了。”


    上官逸自然知道他說的不止是他的修煉,還有傅長安,所以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事實上,他哪有什麽功法需要修煉,隻是需要個理由罷了,所以他隻是在裏麵靜坐了一上午,養精蓄銳。


    下午,靈蛇赤焰巢穴裏。


    上官逸看著那口赤紅色環形的潭水,又看了看旁邊不知生死的靈蛇,最後看了一眼傅長安。


    後者聳聳肩,示意他跳下去。


    上官逸咬咬牙,脫去外袍,鞋子什麽的,穿著中衣跳下去,在潭水裏坐好。


    出乎意料的是潭水並沒有想象的那種溫度,溫熱的樣子,很是舒適。


    上官逸嚐試著運轉內功吸收裏麵殘存的朱雀果藥力,隻覺得一絲絲力量不斷從外界進入體內,慢慢的同化成原本的《道法》修練出來的氣勁,這個過程說不出的舒服。隨著這個過程的進行,上官逸感覺到二重天的關隘在鬆動,似乎他一衝擊就能突破它,進入下一個境界。


    “冷靜點,不要突破境界,沒有靈蛇赤焰血的助力,你敢突破境界的話,後患無窮,不要因小失大。”傅長安感受到他的內力有點不穩,似乎要衝擊境界的樣子,運起內力嗬斥他,那種如雷在耳邊炸響的感覺,瞬間把上官逸拉回了清醒狀態。


    上官逸一陣後怕,剛才被那種感覺卸下了防備,一時大意差點鑄成大錯,還好有傅長安在旁邊,要不然恐怕真的要玩完。當即,上官逸定了定心神,繼續小心的吸收著這些力量,再也不敢大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長安說:“時間差不多了,把血滴下去吧。”


    上官逸拿出那個瓶子,打開塞子,隻見一滴如紅寶石一般妖異的結晶躺在瓶底,把它倒進潭水中,在與水解除的那一瞬間又恢複了一滴血的樣子,似乎之前隻是錯覺。


    作為當事人,上官逸突然慶幸傅長安說得對,這潭不知道應該叫什麽的水,確實能釋放靈蛇血的力量,哪怕水溫因此升高到了有點燙的樣子,但是至少它做到了。他現在很懷疑,把血滴在普通的水裏麵會不會保持結晶的狀態。


    不過他也沒時間想太多,滴入靈蛇血後,這潭藥可不像之前一樣友好了,身體的毛孔都能感受到它霸道的在滲透,而他吸收進來的一縷縷藥力更是在灼燒他的筋脈,血肉,乃至骨骼。而這種變化讓他渾身都疼起來了,身體的每一處,從上到下,從內到外都是如此,就好像是被無數根無形的針在紮著似的,痛不欲生。


    但是上官逸又是痛並快樂著,隨著這種變化的進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素質在變強,綜合性,全方麵的變強!每一秒都比上一秒要強大一點,這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讓上官逸有點難以自拔。尤其是在他吸收了潭中大約四分之一藥力的時候,他順理成章的突破了二重天,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剩下的就是額外的收獲,他其實很懷疑能不能吸收完,但是不管怎樣,不虧是肯定的了,算不算血賺還是得看最後的結果。。


    他在局中,傅長安則是局外人,看的更清楚一些,以她的眼力自然知道靈蛇血滴下去後,其中霸道的力量確實是被釋放出來了,上官逸吸收的過程很痛苦但是也很有效,一點點汙垢慢慢的從他身體裏排出,這是身體素質大幅度增強的表現,也是他體內的毒素在被化解的征兆。之前她就知道血液中的毒素其實隻是表象,關鍵是和骨髓,皮肉,筋脈融為一體的那些毒素,它們看不出來卻並不能被認為不存在,那些東西才是真正能要他的命的東西。


    四分之一就足夠他突破境界了嗎?但是隻是突破境界恐怕並不能解決問題,接下來的才是關鍵,希望他能熬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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