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眼是完整的目睹了這次事件的人,他的記錄雖然不算是完完整整,但是他看到的卻是最完全的過程。


    可是,他卻依舊無法理解這件事的始末。


    是的,無法理解。


    殺手風魔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弓箭手,他可以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一箭穿心,射殺目標。由於他修煉的功法是很特殊的,加上他的天賜,射出的箭不僅無視風的阻力,甚至還會得到風的祝福,獲得極為強大的破防能力,其特點就是箭的周圍會環繞著風,風呼嘯的聲音似哭似泣,宛如魔鬼的低語,當這種聲音響起時,世界上就會有一個人死去。


    這次也不例外,他在離都的天守閣屋頂上射殺了傅長安,一箭穿心,如破竹般輕鬆,順利的奪走了她的生命,可以預見這次事情後,他的威名將會更甚,而正道高手的心裏將會蒙上一層灰塵,因為誰也不敢說自己能躲過那麽遠距離射過來的一發極速箭矢,而這意味著風魔想殺誰都可以,無論是誰都很難保住風魔想殺的目標的性命。


    但是他死了,死在同樣的招式下,死在他剛剛殺死的人手裏。


    沒錯,傅長安殺了他,也是用箭,也是趁其不備,一箭斃命,在僅次於天守閣屋頂的高度,由下而上,隨著風哭的聲音停歇,風魔的性命也走到了盡頭,留下的隻是一具屍體和旁邊驚懼的李清塵。


    這樣的轉折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風魔死在了自己的招式下,而且殺了他的人還是之前死在他箭下的人:傅長安。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這是鷹眼和李清塵的疑問,他們並不相信鬼神之說,越是強大的人越不信這個,可是現在卻由不得他們不動搖了,若非鬼神,無以解釋這件莫名其妙之事。


    不過,接下來她的動作就很明確的告訴了別人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因為她從那個屋頂上下來,很快的趕到了抱著將死之人痛哭流涕,並且呼喊著她的名字的上官逸那邊,慢慢走到他身邊,說了一句:“我在。”


    是的,她在,一直如此,死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可惜傷心過度的上官逸選擇性的拋棄了外界的所有信息,他聽不見傅長安的聲音,也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一切似乎都是模糊的,無從分辨和得到信息。


    傅長安隻是回答了一聲,然後靜靜的站在他麵前,看著他抱著那個女孩哭泣,不發一詞。


    女人都是天生的戲子,她傅長安也不例外,雖然那個女孩並不是自己,但是她值得他為之流淚,畢竟她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給她的任務,哪怕到了生命的盡頭,也沒有忘記這件事。


    這種事做的多了,有時候都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傅長安了。


    隨後,處於彌留之際的女孩其實是看見了靜靜站立在旁邊的傅長安的,她雖然不知道主人接下來的計劃,但主人既然沒有趁此機會詐死一段時間,那麽就代表主人也不會瞞著他了,所以她說了那句話。


    “若你想,則如你願,莫要傷心了。”


    這句溫柔繾綣的話隻是少女想告訴上官逸:別傷心了,你既然不舍得傅長安死去,那就一定可以如願的,隻要你抬起頭,她就在你的身邊啊。


    可這句被當作臨終留言和安慰的話並沒發揮它原本的作用,它在刺痛上官逸的心靈時,也深深的震撼了傅長安。


    沒辦法不感到震撼,傅長安並不覺得冷血的自己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種話,若是未經曆風雨,她是一個天真爛漫溫柔的女子,或許還會在死之前說出這樣的話,可是現在……若是她真的和那個代她而死的人情景調換的話,她也不曉得該跟他說什麽,真的會是這種答案嗎?


    這個問題,傅長安沒辦法回答,能知道答案的隻有她自己,可是她自己現在也不知道答案,除非真正麵對這種情況。


    她沒辦法回答,因為那個做她替身的人是她很完美的替身,從未露出過一點點漏洞,就算是代她和上官逸他們會麵也可以瞞過所有人,所以這件事從未被拆穿過。若要做到這種程度,除非那個替身就是傅長安本人,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邏輯思維層麵卻是可以做到的,學習和了解傅長安的脾性以及思維方式,並將它當作自己的脾性和思維方式,這就是易容的最高境界了,即便是傅長安自己都無法揭穿替身的身份。完成這一點後,替身就相當於是第二個傅長安,她用傅長安的思維分析得到的結果,必然有她自己的道理,所以即便是傅長安也不能決絕的判定那就是假的,是替身自己意氣用事的結果。


    隨後上官逸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傅長安分開上官逸抱著屍體的手,然後抱起了那個女孩的屍體,輕輕的說:“你們把他帶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討個公道回來的,不會就這麽算了。”


    她話裏沒什麽悲喜,但是這樣的平靜才顯得可怕,因為永遠也摸不到她的深淺。


    這次的事情,平心而論,魔道的人布置的已經足夠可怕了,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就算傅長安僥幸的從陣法裏出來,也有風魔在等著狙擊她,對她進行致命的一擊,這就是必死的局麵。夜夜中文


    可是,人家從一開始就看穿了這些,根本就沒有中計,隻是派了個替身過來就完美的破解了這個計劃,自己隱藏在暗處看戲,而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這個替身的實力以及傅長安射出的那一箭,那個跳梁小醜信誓旦旦的必殺之局,結果連人家的替身都沒殺掉,還得靠風魔補刀。


    是魔道的布置太小氣了,不舍得花費大代價嗎?


    不是,魔道出動的陣容已經很可怕了,但是技高一籌的是傅長安的那個替身,一人一劍,戮盡強敵。


    相比之下,傅長安所作的事情就更加離譜了,以風魔之箭射殺風魔,除非她也擁有類似的天賜或者可以模擬別人天賜的天賜,否則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可這個‘幾乎不可能’就這麽明明白白的發生了,而且誰也看不懂她的手法。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裏的時候,不管是誰都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傅長安的天賜到底是什麽?她有沒有成功的天賜覺醒?


    前者一直是個謎,幾乎沒有人知道答案,知道的也不會告訴世人,後者則是最近才出現的謎。


    這個‘最近’是指赤衍開啟天賜覺醒和左鐸一戰之後,那場不可思議的戰爭徹底點燃了世人對高手們的天賜以及天賜覺醒進行探究的興趣。


    不接觸,則不知其魅力,亦不懂其可怕。


    赤衍的天賜覺醒加成下的那一擊焚世以及隨後轉變成的極熔,無不向世人說明著它們的可怕,若非對手是左鐸那樣的變態,恐怕都會被燒得隻剩下灰燼了,而左鐸的應對就更離譜了,那一式的奧妙就算是現在都沒什麽人看懂,更別說是複刻出來一模一樣的攻擊。


    這種未知就更加能激發人們研究的熱情,經過這段時間的討論和分析,得出的結論五花八門的,但是其中比較有說服力的是:左鐸那一劍和他的天賜有關,雖然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使用天賜覺醒,但是他戰勝赤衍絕對沒有這麽輕鬆。


    對於傅長安的研究也很多,畢竟比賽到現在,最引人注目的就屬她了,多重光環加身,還神秘的不行,關於她真正實力以及各種底牌的情報都少的可憐,自然也更讓人想研究透徹她,不過研究到底結果還是一個:情報太少,無從分析。


    不是他們無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足夠的情報怎麽可能得出正確的結論?不過他們也在暗中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傅長安研究個透徹,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說別的,就今天她射出的那箭就已經讓他們的情報儲備完善了一點,之後還有武林小會的比賽,他們可不相信傅長安一樣能夠輕輕鬆鬆的戰勝那些變態。


    “作戰計劃失敗,撤退吧。”之前洋洋得意的那個人麵色鐵青,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但他還是隻能承認這件事,帶著身邊打了敗仗的同伴撤離了這個地方。


    他做夢也想不到結局居然會是這樣的,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麽看穿他們的計劃的呢?明明是那般天衣無縫的計劃,可惡,難怪少主如此的忌憚她,原來他早就猜到了他們拿不下傅長安才安排了風魔去暗算她,沒想到連這個也被計算進去了,不僅沒傷到傅長安一分一毫,反而是他們損失了風魔這員大將,而且是極具威脅力的一員大將。


    這波啊,這波虧到姥姥家了,之後還要被傅長安清算,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都不為過,別人他不知道,反正他肯定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隨著這出戲的主角接連退場,這出戲也謝幕了,但是由這出戲引發的風波卻是猶如狂瀾般席卷了整個離都,裏麵的未解之謎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是那種不掌握關鍵性的線索,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的謎題,最關鍵的就是那個傅長安的替身,她到底是什麽人,怎麽來的,什麽時候和傅長安調換的,為什麽武藝這麽厲害……這些都查不到,不管是哪家的情報網裏都沒有相關的線索,一點也沒有。


    “少主,計劃失敗,風魔也被傅長安擊殺了。”李清塵回去回報的時候戰戰兢兢的,他和那個人是一樣的,也覺得這波不可能失敗,可事實上……他們輸的一敗塗地,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結果就隻是殺了傅長安的一個替身罷了。


    聽過李清塵的匯報後,少主並未發怒,讓他把事情從頭開始說了一遍後,然後輕輕的歎道:“這不怪你,我們的計劃大概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功,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倘若組織裏沒有內鬼的話,論智謀,我也要輸她一籌,更遑論是布置這個計劃的那些人呢?他們輸給她更多。”


    “您懷疑組織裏有內鬼?可是我覺得這次的計劃保密很完美,就算有內鬼,也不可能瞞過我們的眼睛先得到信息然後去傳遞信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李清塵自然聽得懂魔道少主的弦外之音,他懷疑這件事有人走露消息給傅長安,所以他們才會輸的這般淒慘。


    魔道少主並未說話,隻是搖搖頭,表示他不讚成李清塵的看法,然後微笑著看向李清塵,似乎別有深意。


    “少主,我不可能是正道的奸細的,你最清楚的。”李清塵似乎以為魔道少主懷疑的是他,當即就跪下了。


    的確,如果他是正道的奸細的話,做這種事再簡單不過,所有計劃的細節他都可以輕輕鬆鬆的弄清楚然後傳遞給傅長安,沒有半點難度,因為他是自由的,除了魔道少主的吩咐外,其他的時間,他想做什麽都沒人攔著,也沒人監視。


    “起來,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我隻是暗示你,沒什麽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傅長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來了一手偷梁換柱,不知道是用了哪裏來的替身,就這樣完美的化解了我們的計劃,而且除了那支箭和那個替身外,沒給我們留下任何的情報,這不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嗎?但是的的確確的發生了,所以我雖然不確定咱們這邊有沒有內鬼,但是小心些還是要的,畢竟偌大的魔道裏麵怎麽可能沒有正道的奸細在?你多留意下,若是有什麽發現,及時匯報給我,我們要把那個人找到,然後利用他達成我的目標。”魔道少主擺擺手,讓李清塵起來,他當然清楚的很,這個人不可能投靠正道,除非自己被魔道的人殺了,這個人為了替自己複仇,才可能投靠那邊,借刀殺人。


    “明白,我會注意的,另外,那邊想聯合我們一起再設計個計劃殺死傅長安,讓我問下少主您的意見。”李清塵答應下來,然後有點為難的說出了另外一件事。


    “回拒了吧,你自己都覺得不妥,就不要問我了,就算他們拿風魔的死做文章,也一樣拒絕,在無法確定傅長安是傅長安的時候,我們不要惹她。”魔道少主清醒的很,他並不會因為一時的失利而惱羞成怒什麽的,那樣隻會一敗再敗。


    “您是說,傅長安的替身可能不止一個人?”李清塵神色變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管計劃設計的再完美都沒有用,殺到最後,死的絕對不是傅長安。


    “沒錯,雖然隻是猜測,但我覺得是真的,你以為呢?清塵。”魔道少主點頭。


    “我,我不知道,這件事就按您的意思辦吧。”李清塵搖頭,他有點跟不上傅長安和自家主子博弈的思路,索性放棄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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