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是,同樣久仰鍾離大人的大名了。”上官逸神色微微一凜,點頭示意。


    他不知道鍾離無忌是怎麽認出他來的,但既然鍾離無忌做到了,是不是代表他的身份已經算是泄露了?畢竟有一就會有二,能憑借目前的線索推出這個結論的人肯定不止鍾離無忌一個,他要小心些,因為他在東海招惹的敵人不少,再加上魔道那邊若是直到李清天便是突然銷聲匿跡的錢泰多的話,恐怕會起很可怕的殺心,畢竟以年幼之身軀做到這步就足以證明他的曠世天資,讓他成長起來的話,對魔道來說又是一大威脅。


    不過就目前而言的話,被鍾離無忌認出來是一件好事,在那未知名的巨盾盾陣下,他們竟然覺得很是安心,就好像是不論天權如何厲害,這盾陣都能護佑他們這片地方安康無恙,省卻了他們很多的力氣。


    其實……鍾離無忌並沒有認出上官逸就是錢泰多,他是猜的。


    來的時候,君易凊告訴他『他八成會改換身份,所以你隻需要找離都裏莫名其妙出現的,很難查到出身,表現很亮眼,很容易和一堆天才打成一片的中甄男子,八成就是那個人』,鍾離無忌也確實照做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但至少直覺告訴他沒錯,而且出不出手這種事情稍微算一筆賬就明白了,鍾離無忌覺得離都裏符合君易凊所說的那些條件的人中,李清天是最可能的一個,有六成可能性,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話,李清天有八成可能性會死,也就是自己有接近一半的可能性任務失敗,若是自己出手的話,任務不可能失敗,而且外交,軍事方麵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所以他出手了。


    出手的結果就是……他賭對了,看這人麵部的細微表情變化就知道這個人其實是明白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麽,哪些才是關鍵,現在這六成可能性變成了十成,八成的失敗可能性變為了兩成,就很舒服。


    別問為什麽是兩成而不是零,即便是現在,他其實也沒絕對的把握把他們送到天守閣,外人畢竟是外人,裝聾作啞,裝瘋賣傻也是有極限的。


    “李大人還是趁現在的空閑時間包紮和處理一下傷口吧,我是個不怎麽中用的人,有點暈血呢。”鍾離無忌黑起自己來都是毫不猶豫的,而且他並不太在意上官逸的那句客套的奉承,他當然猜到上官逸壓根沒聽說過自己,要不然也不會直接抬出君易凊。


    但這次他就猜錯了,上官逸雖然不認識鍾離無忌,但他確實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聽君易凊說過,並且記憶猶新。沒辦法,能讓一個在文官一道上做到了頂峰的男人用很欣賞的語氣說出『雖然現在他還很稚嫩,閱曆淺,但假以時日肯定能接任我,到時我就能卸甲歸田了』這種話的人,想不記憶猶新都難,不過當初上官逸沉迷任務無法自拔,而且他把關注點放在吐槽君易凊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上麵了,就婉拒了跟君易凊一起見見鍾離無忌的機會。


    君易凊想讓上官逸見見鍾離無忌其實就是覺得這兩個人一定會關係很好,而且若是自己卸任的話,能接任的必定是鍾離無忌,其他人都差些,到時能接替自己來完成對上官逸的承諾的人就是鍾離無忌,兩個人關係還是搞好一些比較好,而且鍾離無忌還是新法的受益者之一,上官逸在新法創生這件事上可是當仁不讓的大功臣,保護著皇上到最後,兩人還有這樣一層淵源,該見見的。


    可惜上官逸婉拒了,所以這次出使離都的任務就落到了鍾離無忌頭上,一者是鍛煉鍾離無忌,增加他的資曆,以後好晉升,二者就是憑緣分來進行他未能完成的那步安排,有緣自會相見,無緣的話就沒辦法了。可能命該如此。


    其實鍾離無忌所說的『久仰大名』也不是什麽虛偽之詞,他的確聽過上官逸的名聲,有好的也有壞的,不同的人對這位的評價都不一樣,但毫無例外的是恐懼,他們都害怕這個在東海橫行無忌,肆意殺人的家夥。隨著他跟著君易凊的時間越來越長,幾次偶然的經曆讓他在君易凊家裏的某些人那裏聽過這個人,也明白這個人似乎和君易凊相交很好,那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麽東海的官府高手們對這個人不聞不問,因為給這個人撐腰的人啊,是君易凊,是東海的皇權。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東海會放任這樣一個人在東海的地盤上為所欲為,即便此人所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所處理的事情都是難以處理的問題,但除了這個辦法還有很多別的方法可以解決,即便是自己一代文人,也能以智謀來解決,為什麽非要這樣?


    他不服氣,所以來時,他含笑質問君易凊,哪怕君易凊可稱的上是他的老師,而他也的確尊重君易凊,但權威並不能讓他屈服,東海事該由東海人處理,凡人皆該為自己所作而付出代價,但並非私刑,他想要的是文不能亂法,武不可犯禁。


    『他大抵上算得上是半個東海之人,若非他不願,留在東海熬些資曆和功勞,封侯拜將隻是遲早,但東海之門依舊為他敞開,日後這是擺脫不了的麻煩,但必須直麵。至於你介意的那些,不過是某位老人培養弟子的方法罷了,他的命令自然會得到縱容,而這也是最快的方法來解決這些隱患。至於你所想的,固然好,但實現起來比較困難,能讓所有暴力停止下來的方法就是成為最大的暴力,你若是有心便去做,我和皇上都會支持』君易凊似乎看穿了鍾離無忌內心的想法,回答了他問的,也回答了他沒問的。


    英雄相惜,他珍惜鍾離無忌這個人才,所以百般照顧,即便是出使也派了這樣一支隊伍跟隨保護,雖然其中不免有著試兵的打算就是了。


    君易凊的胸懷和氣度自是讓人折服,而他教導弟子的態度也同樣讓人挑不出刺來,鍾離無忌的質問其實是很無禮的,而作為君易凊一手拉起來的家夥,君易凊要把他推入深淵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但君易凊讓人不得不佩服的地方就在這裏,站得越高,他就越是警醒,權力滔天,壓力也大的沒邊,他不喜以勢壓人,縱然是要對付誰也是因為此人該死,也會拿出充足的實證,從不用偽證,也不過分相信誰獻給他的證據,哪怕是對那些一直反對他的人也一樣,就像那個極力反對君易凊的諫官章正,明著在朝堂上跟君易凊唱反調,推翻了很多君易凊極力推行的政策,但他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君易凊便從未想拔除他,甚至還會關心這人的身體,在皇上麵前為這人求情,因為他覺得一人獨斷則偏,皇上太信任他,章正的存在是很好的,每次跟他爭辯固然被氣得不輕,但事後冷靜下來就會覺得章正所說也有理,是他不理智。


    這便是君易凊的高度,他能包容所有該被包容的事情,包括不理智的弟子。


    這恰恰是鍾離無忌所欣賞的,所以他牢記了君易凊的囑托:『若是有必要的話,救救他』,並且很完美的執行了。


    “嗯,我會的。”上官逸認真的看了眼鍾離無忌,點點頭。這人臉色紅潤,中氣十足,眼神也淡定的很,哪裏有半分暈血的意思?看起來隻是提醒自己在暫時安全的時候趕緊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倒是有意思,自黑起來毫不猶豫,單這一點就超過了大部分的人,君易凊看重的人果然有意思。


    上官逸這般想著,開始處理起自己左肋的傷勢,眉頭都不皺一下的樣子落入鍾離無忌眼裏,倒也讓鍾離無忌有點佩服他了,至少是個硬漢。


    傅長安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下鍾離無忌,漂亮的眸子裏有一絲絲的惋惜,是對於這樣的人才不能收入囊中而感到惋惜。


    “這盾牌似乎很不錯嘛!”墨炳煌認真的觀察著『東風之光』,在和破障釘的硬碰硬下,這東西完全沒有不支的意思,哪怕那些武器幾乎都集中起來針對某幾個點位想要以點破麵來破陣,也沒什麽用。這東西雖然看似是整體,是用岩石打磨成的整塊物體,但它也是機關術構造出來的,那不斷轉動的機括到底是起什麽作用的呢?


    “這位是……墨家的現任家主墨炳煌墨先生嗎?倒是失敬了,這盾牌的確堅固,但也就這麽一個優點了,稱不上不錯。”鍾離無忌就好像是剛剛才看見墨炳煌一樣,跟他打起了招呼,裝聾作啞得很像那麽回事,滴水不漏的回答沒透露半分有用的信息。


    墨炳煌誇盾牌不錯,顯然是看出了這東西的真正價值以及意義,但鍾離無忌的回答是什麽?是墨炳煌已經知道了的信息,而且那惋惜的語氣就好像是在說什麽廢品一樣,聽的旁邊的侍衛頭領直冒冷汗,慶幸今天因為有行動的關係,那個隨行的機關術大師沒跟著來,要不然……鐵定爬到鍾離無忌頭上薅他的頭發,那家夥可不會顧忌什麽身份問題,他自己就是國家的財產,誰也不能對他打擊報複。


    不過鍾離無忌這麽回答,敷衍是敷衍了點,但是沒什麽毛病,真會怪罪他的恐怕隻有機關術大師那樣直腸的家夥。


    墨炳煌嘴角微微抽搐,心裏暗罵:“這不廢話嗎?這種巨盾考慮的不就是防禦力嗎?其他的屬性都是不必要的,隻要把這個疊滿,那就夠了,什麽輕巧靈便易攜帶,那都是虛的!”


    不過他也知道鍾離無忌這麽回答的原因:不方便透露,不管是從什麽角度考慮,都不方便透露,所以幹脆這樣拒絕了。對此,他也理解,若是有人問他墨家的戰陣有什麽特點什麽的,他也不會說。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還是再改進下比較好呢。”墨炳煌用略帶遺憾的語氣如此說道。


    “啊啊,是呢,是呢,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惜總有人覺得它已經很完美了呀,誒。”鍾離無忌連連點頭,就像是遇見知音了一樣讚同著墨炳煌。


    他這話倒是真的,看的墨炳煌一愣,侍衛頭領額頭冷汗更是止不住了,他之所以會慶幸那個機關術大師沒來薅鍾離無忌頭發的原因就是之前機關術大師給這家夥演示『東風之光』的時候,這家夥真的是這麽說的『那個,你們這個盾牌好是好啊,你不覺得缺點太多了嗎?就不能在保留防禦力的同時把它做小做輕些嗎?』


    雖然鍾離無忌是甲方(朝廷)的使節,而且還是君大人跟前的紅人,但機關術大師還是很不給麵子的當場爬上了鍾離無忌的身開始薅頭發,一點麵子也不給留。


    至於墨炳煌,他是純粹猜不透這家夥的路子,他感覺這人在說真話,但是真有人會在外人麵前吐槽自己家的寶貝其實很垃圾的嗎?


    很顯然,這一次的交鋒是墨炳煌敗了,鍾離無忌就是這樣的人,很難讓人琢磨透的人。


    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被鍾離無忌一句話驚到的上官逸不著痕跡的撤步來到了傅長安身邊小聲的問:“那家夥是墨炳煌?”


    “對。”傅長安看他這副『不,我不相信』的樣子,頗有些忍俊不禁,但又不能笑,忍的有點辛苦。


    “就是那個……千琉的父親?”上官逸再次問,這次聲音更小,隻不過眼眸瞪的更大了。


    “對,就是墨千琉的父親。”傅長安依舊給予肯定的答複。


    “據說……他不是五大三粗,凶神惡煞,脾氣粗暴易怒,是個類似夜叉的凶神嗎?”上官逸一臉疑惑。


    若說之前的兩個問題還在傅長安等人的預料和可接受範圍內,那麽這個問題就超綱了,不管是誰,隻要聽清了上官逸這個問題,都被雷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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