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把手貼在張琪腦門上,讓彼此意識鏈接在一起。


    此時,張琪眼中出現了一片殘垣斷壁,大地被劈開一道深百丈的溝壑,無數迸濺出來的碎石堆積在兩旁。


    而那個身穿紫色道袍、劍眉星目的青年正漂浮在半空,他身上散發著一股孤傲的氣質,正冷冷的盯著幸存下來的那些人類仆從軍。


    “滾。”


    一個不帶絲毫感情的字眼吐出,強大的實力徹底擊垮了那群魔崽子的心理防線。


    他們就像遇到獵豹的瞪羚群一樣,使出吃奶的力氣,嗷嗷狂叫著四散奔逃。


    耳邊傳來青鸞帶著怒意的問話:“為什麽不殺他們?”


    “因為我不想殺人。”


    “他們不是人,是域外天魔的奴隸。”


    “他們的本體依然是人。”


    青年從半空中飄下,不帶絲毫煙火氣兒的落在青鸞麵前:“徒兒,我救下你們姐弟,你不說感謝反倒來質問我,這是何意?”


    “感謝你?我恨不得殺了你。”


    從不發火的青鸞此時眼中滿含殺意:“通天,你最好出手抹掉我的魂魄,否則有朝一日我一定殺了你,為祝融家的長輩們報仇。”


    青年眉毛輕挑:“找我報仇?祝融家的人又沒死我手上。”


    “你見死不救,縱容這些魔頭和祝融家拚的兩敗俱傷,這就是你我之間的血仇!”


    星圖再次波動,一道丈許寬的星力隨著青鸞的心意落下,將眼前的通天教主籠罩在其中。


    可通天一點閃躲的意思都沒有,沐浴在星光下,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這招大衍歸一如果是隱星殿那些老頭親自操刀,說不定我還會忌憚一二,可惜徒兒你的天賦很高,就是實力弱了些。”


    手腕一抖,那把華麗的長劍微微顫動,星柱立刻被撕開一道口子。


    一股常人感受不到、無法描述的力量忽然出現,霎時間,頭頂的大衍星圖鬥轉星移,漸漸隱沒在昏暗的天空中不見蹤影。


    星力被通天以規則之力強行消泯,我的身形立刻暴露出來。


    “呦,我的小徒弟,藏得可真不錯。”


    通天的眼神也沒往這邊瞄,隻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這小家夥還活著,你們祝融家倒也不至於絕後了,不錯,不錯。”


    青鸞沒吭聲,她已經被通天剛剛那一手給驚到了。


    大衍星圖,巫族不傳之秘,隱星殿看家本領,就這樣被通天輕描淡寫化解,青鸞知道自己跟這位掌教大老爺的差距不能用天上地下來形容,可見真到通天出手時心中依然充滿了震撼。


    通天也沒打算計較她剛才的冒犯,輕飄飄扔下一句:“你們姐弟倆拜入我門下上千年,我以為你們早就淡忘了自己的身份,可今日一看巫就是巫,血脈傳承不是時間能夠抹去的。


    可眼下的形勢,巫族覆滅已是必然,就算你們摻和進去也改變不了什麽,倒不如接受現實,也好給你們巫族留一絲血脈。”


    “我走了,我的同族怎麽辦?”


    “我說了,人類取代巫族成為這片大地的主人,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命數。”


    通天的表情比起剛才嚴肅了不少:“去吧,回金鼇島閉關百年,等到巫和這些域外魔頭同歸於盡、盤古大陸徹底崩裂後再回來。”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張琪很疑惑。


    而此時正和她共享五感的,那個身體的主人心中卻充滿了怨恨。


    他離開藏身處,走到祝融青鸞和通天麵前:“阿姊你還不明白嗎?這個臭牛鼻子根本沒想幫咱們,他一開始就站在咱們對立麵,自始至終都代表著人類的利益。


    他,還有幾個天道演化出來、稱皇稱帝的老道士,口口聲聲說要維護這個世界的運轉,還天地一個清明,結果呢?阿爸阿媽死的時候沒人幫忙,族內長老跟魔頭們拚的你死我活,也沒見他們哪個人出手相助!


    現在巫族到了覆滅的邊緣,就算我們兩個苟且在世上,等到人類取代巫的那天我們依然會成為全世界的敵人,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過下去有什麽意義?”


    看著青鸞那張布滿愁容的臉,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攥緊拳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既然如此我偏不讓你如願,打不過那些魔頭,可人類對我來說就跟螞蟻沒什麽區別。


    你不是想讓他們取代巫族嗎?好,我倒要看看,等我把那些螻蟻一樣的賤民全部殺光之後,你通天還有本事讓他們全部複活不成?阿姊,我們走!”


    扔下這句話我直接拉著青鸞轉身。


    可緊接著,一個穿著布靴的腳丫子狠狠踹在了我的屁股上,將我整個人踹飛出去百丈遠。


    耳邊傳來通天氣急敗壞的咒罵:“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怎麽會收了你這麽個白癡徒弟,祝融駁,你再敢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道爺我一劍劈了你!


    還有你,跟你師兄師姐他們論了上千年的道,都他嗎論到蒼狼肚子裏去了?


    巫作了多少孽你們自己不知道?成天血祭血祭,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恨不得把萬物生靈統統殺光,今天發生的事就是師父它老人家給整個巫族的懲罰,說了多少次命數命數,這是天定的命數,你跟我這耍什麽小性子?”


    狠狠吐出一口大黏痰砸在青鸞腳邊上:“他娘的,就你們巫族這牛脾氣死了也活該,早知道這樣道爺我剛剛就不該現身,幹脆讓你們和那些魔頭同歸於盡,老子也能落個清靜!”


    這劈頭蓋臉一頓罵,罵的青鸞抬不起頭。


    他話音落下的一刻,我的身體也從半空重重摔落在地上,砸出半米深的大坑,囫圇著頭頂的泥土,灰頭土臉的坐起來。


    一直隱藏在半空中的某個弟子看不下去了,落下雲頭出現在通天麵前:“師父,您老人家消消氣兒,小師弟他們也是一時……”


    “滾,用不著你求情。”


    狠狠瞪了對方一眼,通天指著我和青鸞向他吩咐:“去,趙公明,帶著這兩個不屑徒弟回碧遊宮,讓他們安心修煉,不修到先天化境、摸不著大道至理前不許放他們出來!”


    眼見師父發了這麽大的火,趙公明也不敢吭聲了。


    他瞄了眼通天,又瞄了眼呆愣在原地的青鸞和癱坐在坑中的我,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能不停使眼色,意思是讓我們服個軟。


    而此時有一道流光從天上落下,一名身穿白衣、頭頂銀色發簪的女子出現在張琪眼前:“小師弟,快去給師父賠個不是。”


    “無當師姐,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無需多言,先聽我說。”


    這位通天教主座下四大弟子之一、傳說中的無當聖母此時正俯身蹲在張琪麵前:“當年因為把你和青鸞收入門下這件事,師父和兩位師伯整整吵了三年,為了什麽?還不是想在亂世中保下你們,給巫族留一絲血脈麽?


    域外魔頭之所以出現在這個世界,是因為巫殺伐過重、造下殺孽太多,天道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故意撕開口子放它們進來。


    也是因為怕它們不受控製,天道才會分化出師父和幾位師伯,讓幾位這些擁有感情、懂得思考的先天之人關注整件事情的進展,消除不確定因素,以此來還天地清明,幫其它族群爭取到生存空間。”3sk.


    看我沉默了,無當拍拍我的肩膀:“本來在計劃中,巫族是要徹底被埋葬在曆史長河中的,你和青鸞也不能幸免。


    是師父他老人家見獵心喜,不忍你們兩個五行靈體就此埋沒,所以才把你們收入門下,以此為巫族留得一絲苗裔,你可以不領情,但絕對不能錯怪師父。


    就像大師伯所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師父他們心中的慈悲,是對世間萬物生靈的大愛,而巫族徹底消失,就是讓萬物生靈能夠生生不息的前提,你,明白麽?”


    我清楚記得自己那時的想法。


    到底我自然懂,但依然不甘心眼睜睜看著巫族就此滅亡,所以隻是緊咬著嘴唇,沒給無當師姐任何回應。


    但張琪似乎已經懂個七七八八了,我在他的意識波動中感受到了然的情緒。


    記憶依然在翻滾,無當輕輕歎息一聲:“就像師父說的,這些都是命數,就算巫族從不信命,你們也依然無法違抗天道的意誌。


    眼下人類必然會取代巫,成為這片大地的主人,可若是有天他們擠壓到了其他生靈的空間,破壞這個世界的秩序與平衡,天道也必然會再次降下劫難,那些域外天魔說不定又會再次出現。


    這就是天道的大愛,對萬事萬物一視同仁,才是世界能夠穩定運轉下去的根基。


    你就別再執拗了,去和師父服個軟,等眼前的事情徹底了結,把這些域外魔頭全部趕出去,我們再跟著師父回歸天道,幫他老人家一起守護這個世界,這就是你對世界的大愛,也是‘道’的本源。”


    說著,無當師姐拉著我起身:“師父不會怪你,快去吧。”


    從那之後,我的意識就有些恍惚了。


    依稀記得後來發生的事,被無當師姐說服後,我和青鸞一起去和師父認了錯,又被趙公明師兄帶回蓬萊閉關了足足上千年。


    雖說都是五行靈體,青鸞的天資卻比我好得多,千年後他雖說比不上師父這些先天之人,也打不過無當師姐這些截教門麵,但也足以稱得上教內一流高手。


    但我的心思完全不在修煉上,連大道的門檻都沒摸著,也沒能達到無當師姐所說的、跟師父一起躋身天道那種程度,就算飛升,也隻不過是個普通仙人。


    所以在封神之戰,闡教、截教眾仙鬥在一起時,青鸞毅然帶著我叛出師門,東躲西藏一陣子,待師父他們陸續重歸天道,這世間再無兩教弟子之後,才終於過上了逍遙人間的日子。


    這些事情張琪是不知道的。


    從我的意識中脫離出來後,張琪臉上依然滿是震驚的神色。


    她癱軟在椅子上,由衷感歎了一句:“和趙公明、無當聖母稱兄道弟,對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大打出手,顧言,你當年怎麽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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