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信去了外邊忙碌,喬雅南在家裏也沒能閑著,剛拿起筆準備繼續寫話本,大伯爺、裏長就帶著一串人過來了。


    “大伯爺,裏長。”


    “你坐著。”老族長在攙扶下坐定:“看著大好了。”


    “我都覺得已經好了。”喬雅南對抱著孩子的嫂子笑了笑。


    婦人回了個笑,悄悄推了身邊男人一把。


    那男人上前一步:“一回來就聽著那事,嚇得我做了一晚上惡夢,本來昨兒就打算過來的,聽說你病了就想著別吵著你歇息。我也托大叫你一聲大丫頭,真的特別感謝你,我都不敢想兒子沒了家裏得是什麽樣,我梅展記著這大恩大德了。”


    那小婦人在一邊連連點頭:“對,聽說你要建房子,我家梅展有的是力氣,而且我娘家哥哥就是泥瓦匠,他活做得好,我讓他來幫忙。”23sk.


    “不用這樣,桂花裏關起門來就是一家子,遇著事了自然是能出力的出力,能動腦的動腦,幹看著的那肯定是外人。”喬雅南笑著又問:“那幾個孩子呢?有人認領了嗎?”


    “我過來就是和你說這事。”裏長把話接了過去:“孩子全是我們東源鄉的,都找瘋了。我們把孩子送到三老那,三老讓他們裏正去做保才把孩子還回去的。”


    好消息總是讓人開心,喬雅南笑容燦爛:“找到了就好,那兩人送官了?”


    “對,送官了。”裏長心情暢快,笑聲都更爽朗:“托你的福,桂花裏這回在鄉裏很是長了臉。”


    “哪是托我的福,人可不是我找回來的,這事出了大力氣的是何叔,後背的傷都裂開了,論功勞怎麽著也是他占大頭。”


    那是和喬家有關的人老族長自然護著,當即道:“在理,之前幫著攔野豬,這次幫著找孩子,他雖不和我們往來,但看得出心地極好,桂花裏有這麽個人是我們的福氣,我們該好好去道個謝。”


    梅序自然沒有二話:“聽老哥哥的,梅展,你們也一道過去。”


    梅展立刻道:“肯定要去的。”


    又扯了幾句閑篇,一行人便齊齊告辭離開,喬雅南要送也被攔著了,她便以修成常去送飯和何叔相熟為由讓他同去,也免了大家尷尬沒話說,裏長自是不拒絕她這番好意。


    何七正擦那杆長槍,顯然也很意外他們的到來,朝著喬修成用眼神詢問這些人來幹什麽。


    喬修成悄悄使了個眼色,上前道:“這是裏長和我們喬家的族長,來謝你幫忙找回孩子。”


    裏長看了眼那杆長槍,拱手道:“這些年軍爺從不和我們往來,我們便也不敢前來打擾,如今才知是我們小看了軍爺,先有幫我們找喬家小子之事,如今又有幫我們找梅家小子之恩,還及時提醒讓桂花裏免了野豬之禍,實在是不知怎麽感謝的好。”


    不愧能當裏長,當真會說話得很,何七把長槍放腿上緩緩道:“早不是什麽軍爺了,在這裏找個安身之所,裏長不必因此對我有什麽改變,之前互不打擾就挺好。”


    “不敢常來擾軍爺清靜,梅展。”裏長朝梅展使了個眼色,梅展會意,帶著孩子就要上前磕頭,對年紀不大的大丫頭他不必矮一截,但何七為長,他跪得。


    何七眼疾手快的拿長杆托住他膝蓋讓他跪不下去:“以後小心看顧就行了,不必跪來跪去的。”


    場麵頓時僵持住了。


    喬修成見狀上前抱了孩子到何叔麵前道:“何叔你看,這就是你救回來的孩子,叫梅進。”


    梅進也不哭,抱著喬修成的脖子從胸前偷偷抬頭去看這個救他的人,他在家裏被教導過,這回便低聲道:“謝謝大伯救我。”


    何七對大人不留情麵,對孩子到底是硬不起心腸,拍了拍他的頭道:“下次不能亂跑了。”


    梅進連連點頭,又躲回喬修成懷裏。


    “行了,事兒全了,都回吧。”何七繼續擦拭長槍:“喬小子你留下。”


    都說了不要叫他喬小子,喬修成在心裏偷偷不滿,桂花裏的喬小子多了去了,在村裏喊一聲多的是人應,但這會他也隻能應下,把梅進送回梅家哥哥懷裏。


    裏長再次拱手:“不打擾軍爺休息,有事軍爺隨時吩咐。”


    何七揮揮手。


    一直沒說話的老族長這會才道:“你們先走,我和他說幾句話。”


    梅序已經聽老哥哥說了這人和喬家的關係,不多言,點點頭帶著其他人離開。


    喬修成非常自覺:“我去燒些熱水。”


    屋裏隻剩兩人,老族長別開頭咳了幾聲,看著低頭擦拭長槍的何七道:“昌憫是跟著我父親識的字,後來去了軍營也常有信來,隨信一起送回來的還有他攢下的那點俸祿,最難的時候,靠著他的那點銀錢族裏才沒人餓死。誰能想到當時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最後卻反哺了全族。那時父親還曾說,等昌憫回來要全族的人幫著他把屋子建起來,一磚一瓦都用用心心的,結結實實的,才不辜負他對族人的心意,可是沒想到最後等來的是他戰死的消息。”


    老族長別開頭去連連咳嗽,好一會才緩下來,打量著他手裏那杆長槍道:“他在信裏曾說他有個極好的兄弟叫何深,曾說他得了升遷,曾說他得將軍賞賜一杆長槍,很是威風,是這杆嗎?”


    何七沉默著把槍遞過去。


    把拐仗倚腿放著,老族長雙手接過去輕輕撫著,笑著,眼眶卻熱著:“你若是早說你是何深,若是早知你是昌憫舊友,我怎會任由你窩在山腳這許多年。父親在世時最常念叨的就是他,說他連個後人都沒留下,又隻得一個衣冠塚,連屍骨都不知在何方,他甚至擔心喬家供的香火昌憫是不是能享受到。”


    老族長突然笑了:“咱們喬家出去的孩子沒有一個忘本的,昌憫是如此,昌延也是如此,他們的日子能過得下去,就想著要讓族裏的人也過得下去。隻可惜啊,好人不長命,他們最有出息,可也最早沒了。”


    把長槍還回去,老族長握緊拐仗道:“我不知你為何要來桂花裏,也不想知道,既然來了這裏,又庇護我們這許多年,那便是自己人,以後有什麽事你盡可以使喚喬家兒孫。”


    該說的說了,也表明了態度,老族長也不等他給什麽反應,邊咳邊往外走去。喬修成忙上前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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