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沈懷信附耳到好友身邊說了幾句。


    齊通言麵露訝色,點點頭應下。


    沈懷信捶他肩膀一下策馬離開,先去給大姐和二姐送了書,每人兩本,好讓她們用於女眷之間的麵子之爭。


    婉拒了二姐夫的留飯,一出門,不出所料見到了等在那裏的好友的小廝。


    接過他遞來的紙條,沈懷信上馬去往官驛,打開紙條看著上麵龍飛鳳舞的幾行字:你走了沒多久就有沈府的人進了酒樓,和掌櫃的打聽你要了些什麽。朋友,要不是知道沈世叔待你如同親子,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別有用心了。


    把紙條收好,沈懷信笑了笑,他爹沒有別的用心,隻是不想他寄信出去而已,至於原因,他還在想。


    繞一大圈去官驛寄了信,到家時雪更大了。


    沈夫人一看到他回來忙讓人送上熱帕熱茶和手爐:“天兒這麽冷,以後出門別騎馬了,坐馬車舒服些。”


    “娘,我不冷,在書院便是滴水成冰的天氣也是要練的,早習慣了。”沈懷信將書箱打開遞過去:“誌興書局新出的話本,還要兩天才開賣,我給大姐二姐送了,剩下的您看看要送誰。”


    “不複?”沈夫人輕撫著封麵,眼角的紋路都笑了出來,新話本能給自己掙來多少麵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懷信這份惦記著她的心意:“‘雅節’這個著書人好像之前沒聽過。”


    “對,新出來的。通言說會是下一個韜光先生,甚至比他更厲害。”


    沈夫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致,韜光先生的話本她全看過,不得不說人家能有這麽大名氣是有道理的,那故事講得,不看完都睡不著覺。


    “通言說好那肯定不差,我現在就得看看。”沈夫人笑:“了因大師來了,和你爹在聽泉樓喝酒,看那樣子是沒打算吃飯了,我著人再送幾個熱菜過去,你去陪他們吃飯。”


    “好。”


    沈夫人心滿意足的看著兒子離開,嘿,這是她兒子!兒子孝順給她的話本當然得好好看,不吃飯了,看書!???.23sk.


    聽泉樓上,沈散培側倚著憑幾,手拿筷子長長短短,輕輕重重的敲著麵前的酒盞,曲調悅耳。


    了因盤腿而坐不緊不慢的撚著念珠,半點不耽誤他就著這曲子飲盡盞中酒,‘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之典範。


    珠簾聲響,了因看著進來的人笑了:“懷信回來了。”


    “義父何時來的?怎不遣人去尋我回來。”沈懷信接了話,又叫了聲爹,在兩人下首坐下,拿起小爐子上的酒壺給兩人斟酒。


    “聽你爹說你最近埋頭做學問難得出門,就攔著了。”懷裏藏著一封不能給的信,了因心虛,瞟了眼老神在在理直氣壯的老小子,他那點心虛立刻散了。拆信的都好意思,他一看信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老小子要是不拆信他也看不到不是。


    他那點心路曆程在沈散培那就跟透明一樣,想想也是有意思得很,他和了因一文一武跟在先皇身邊近十年,通常是他出主意,先皇拍板,了因實施,海晏河清後他卻站到了武將那邊,和尚退得幹幹淨淨,對朝堂無半點留戀,這麽一對比他可太俗了。


    沈散培喝了口酒,滿足得眯起眼,沒事,他俗得很快活。


    “今日朝中很是熱鬧。”


    了因念珠撚得快了些:“能被你說成熱鬧,那當是很熱鬧了,為著何事?”


    “有人以‘戰事已歇,百姓需要休養生息’為由削減軍中人馬。”沈散培笑:“平日從不和文官耍嘴皮子的武將,今日都快撲到文臣那邊和他們打起來了。”


    “削減軍中人馬和削武將有何區別,他們能忍才怪了。”了因輕哼一聲:“皇上怎麽說?”


    “留中未批。”沈散培看向溫酒溫得專心致誌的兒子:“懷信,你怎麽看這事?”


    沈懷信很是無奈:“爹,兒子如今連功名都還沒有。”


    “皇上誌向遠大,你又怎知殿試不會考這個?”


    想了想皇上登基後表現出來的種種,這個可能還真就未必沒有,沈懷信索性就當這是提前殿試了,稍一沉吟,道:“削減軍隊是必然。”


    “說說。”沈散培端起酒盞搖了搖隻餘半盞的酒一飲而盡。


    “百姓需要休養生息是文臣找的理由,卻也是事實。今後數年難有大戰,但往前數多少年,為對抗外敵,也為將領私心,軍隊一擴再擴,說上一聲臃腫不為過,每年軍中花費數額巨大,如今既已無大戰自當削減,將花費用於其他方麵。多年作戰下來國庫絕稱不上豐盈,國內要花用的地方卻太多太多,文臣此舉,未必沒有皇上授意。”


    了因的念珠撚得更快了:“你熟讀史書,當知若無鐵蹄,再多的財富也護不住,亡國不過早晚問題。”


    “所以隻是削減,而非撤裁。”沈懷信侃侃而談,自信從容,明明隻是臨時提起的一個話題,卻似是深思熟慮:“若能削減到合適的程度,於國有利,於民有利,唯一不利的一方是武將。”


    沈散培又問:“我身為武將,當如何維護武將的利益,又當如何維護國民的利益?”


    “由爹牽頭,聯合看得明白這事利弊的武官來決定該削減多少,和文臣打這一場拉扯之戰。文臣要的是朝中的話語權,至於削減多少,皇上斷不會任由他們說了算。武官此舉皇上必然高興,比起武將拚死反對,這個結果顯然更合他心意。而且皇上背後還有太後,即便皇上想不明白,太後也會讓他明白。”


    說完這些,沈懷信提起酒壺將酒注入盞中,又給義父滿上。


    熱氣揮散,酒香撲鼻。


    沈散培看著酒盞上的霧氣:“你認為該削減多少為好?”


    “兒子認為現在的恒朝有一半的精兵就夠護國了,卻不可一次達成,可逐步削減,第一次三成為好。”


    “為何是三成?”


    沈懷信笑:“因為您是武官,若一次就削減一半,文官會覺得他們勝了,會要踩武將一頭,您定然不會同意。若是削減兩成,皇上未必滿意,三成則在皇上和武官的接受範圍內,待過得兩年,機會合適再將另兩成削減下來。此舉還可借此整頓軍隊,清除軍中吃空餉等問題,於軍中也是利大於弊。”


    沈散培笑了:“將此事寫個章程給我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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