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通言心裏挺不是滋味,他還在為了名利汲汲營營,一起長大的好友卻已經如此誌存高遠。


    許多事他知道是陋習,也習以為常,並且知道自己今後多半也會是那般,一代一代不都是如此。可懷信告訴他,並非所有人都會如此。


    看著他始終拿在手裏沒有放下的信,齊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道:“送你的人多,我就不來湊熱鬧了,好好考,拿個狀元回來。”


    “成。”


    齊通言也不讓他送,揮揮手走得飛快。


    沈懷信這才開始拆信,摸著厚度就知道仍是畫,可這封信除了畫,還有字。


    畫的最中間,他在考場的格子間內埋頭奮筆疾書,左上角有鯉魚躍龍門,右下,雅南拜於孔子像前。


    最下麵是一行字: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


    沈懷信滿心都是溫軟的情緒,忍到最後,終於還是給了他一句話,像對他的期盼,又似相信他一定可以。就像離開桂花裏時她塞在包裹裏的信,她從來都不覺得他是誇誇其談,更不覺得他的那些抱負可笑,她隻祝自己:青雲直上,盡展抱負。


    “公子,夫人來了。”沈集在門口輕聲提醒。


    沈懷信看了眼刻漏,把信夾進書裏。是該出發了,這信來得太及時,再晚一點他可能都收不到了,若是進考場前看不到這封信,那該有多遺憾。


    “懷信,該過去了。”沈夫人進來提醒,為了許個好兆頭,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用竹子和竹葉點綴著層層綠色,喻意他今日一路通暢,不遇小人。


    沈懷信看著容光煥發的母親應下,自打他承嗣,娘越來越愛笑了。


    聽著母親重複的囑咐往前院走,他乖順的一聲聲應著,邁過門檻時不忘伸手相扶,身後跟著的仆婦丫鬟無不覺得親生母子也不過如此。


    “你少念叨幾句。”沈散培背著手等在那裏,看著人走近就打趣:“那些話我都會背了。”


    “我又不是念給你聽的。”沈夫人嗔他一句,到底是把這話頭停了下來,第不知多少次去檢查東西都帶齊沒有,要在那方寸之地待那麽久,可真夠受罪的。


    沈懷信走過來行禮:“父親,義父,小舅。”


    “走吧,為父也嚐一嚐這送考的滋味。”沈散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像是又結實了不少。”


    “九天七夜,天氣又還冷著,沒個好身體都扛不住。”了因撚著念珠:“無需多想,傾力為之即可。”


    “是,兒子知道。”3sk.


    小舅本不想說什麽給懷信壓力,可對上他的視線,仍是又囑咐了一句:“全力以赴,其他都別去想。”


    “是。”


    考場前人頭攢動,馬車根本進不去,一行索性下馬車隨著人流往前走。


    沈懷信少年英氣,麵如冠玉,來送考的許多姑娘都忍不住偷看。第一次見著的心下暗道果如傳言中好看,曾見過的卻覺得沈家公子好似長高了,也長開了,那模樣更好看了。


    二姐沈韻詩偷笑,低聲道:“我們家弟弟出榜那日,不會像那話本裏一樣被人榜下捉婿吧?”


    大姐左右看了看,也笑:“得讓忠叔帶一隊人過來護衛才行。”


    “我看還是別讓他自己來看了,懷信就一個,拆不開。”


    沈懷信似是完全感覺不到周圍的視線,也當沒聽到姐姐們的打趣,跟在父親身邊目不斜視。


    沈夫人忍著笑給她們一人一下,她也得意,可這會架子得端穩了不是。


    “就送到這了。”到得貢院大門前,沈散培停下腳步,也不做多的囑咐,接過考箱遞到他手裏:“吃好休息好,出來時別瘦了。”


    旁邊的人聽到這話都不由看過來,不愧是沈大人,想得就是和別家不一樣。可仔細一想也確實得吃好休息好,不然怎麽有精神考,於是趕緊也囑咐了幾句。


    沈夫人忍住不再嘮叨:“等你出來,娘還在這裏接你。”


    “好。”


    沈散培催促:“趕緊進去吧,別耽擱了。”


    沈懷信應下,提著考箱往門口走去,一番檢查進了門,回頭見家人都還在,他用力揮了揮手,大步進入考場。


    是龍是蟲,一戰見分曉。


    ***


    喬家。


    喬二叔看一眼又在添香拜拜的大丫頭,悄悄把婆娘叫出門:“不年不節的,也不是陰生,怎麽今天一直在供香?”


    二嬸娘搖頭:“她什麽都沒說,我也正琢磨呢!”


    喬昌盛沒想出個一二三來,特意回家了一趟和他爹打聽,老族長也沒想出緣由,這日子實在哪也不挨著呀?


    喬雅南一個人悄沒聲息的緊張著,續上香後回到書房依舊坐立難安,拿起筆想寫點什麽分分心,腦子裏卻一片空白,最後一看,紙上隻得‘懷信’二字。


    索性放了筆,喬雅南旋著手爐出神。


    也不知道恒朝的科舉有沒有點改變,要還是她知道的那一套,那實在是太受罪了,沈家肯定把東西都準備充足了,可裏邊的苦沒人能替他吃,這天氣,可別病倒了才好。


    越想越心緒難寧,喬雅南站起身來圍著書桌轉圈,轉得自己都快暈了開門去看了看香,還剩一半,怎麽這麽慢呢?


    作坊的人都被喬雅南焦慮的情緒感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覺得事情不太好,以至於每個人都提心吊膽,每每等她添了香後就輪流去拜拜,不管小喬在求什麽,反正他們跟著求就對了。


    這一日,堂屋裏香火未斷,一開始還需要喬雅南自己看著,之後周嬤嬤就跟個報時器似的,等差不多時就來提醒,她過去一瞧,還剩一點,正好接上。


    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喬雅南的焦慮,為了分分心,拿起筆把‘喬記’的牌匾畫出來,之前那份給大哥帶走了,得再畫一份給木匠。


    這麽久大哥隻來了兩封信。家裏出事留在大哥身上的痕跡最明顯的就是他謹慎了許多,比如不多來信,信上不多言語,好像就防著信被人攔了,透露什麽被外人知曉,從那籠統的話裏也隻知鋪子開起來了,生意還不錯,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過之前一無所有的時候都能打開局麵,現在有靠山了,應該不會比那時更難才是。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喬雅南心裏終於安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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