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三個問句,把老大夫問倒了。


    他一想,嘿,還真是,為什麽不能收呢?這丫頭自己就是個姑娘家,她辦的村學,要刨除也該把小子刨除出去才對!就這丫頭的性子,也就看著循規蹈矩而已,但那些真正循規蹈矩的又哪辦得出這一樁樁的事。


    “女子書院都有了,村學裏有姑娘家是不奇怪,說不定將來就有你那個村學出來的女大人能站到朝堂上去。”


    喬雅南笑了,她就知道老大夫不是那冥頑不靈的人,但是其他人那一關怕是不那麽好過,不過她也不怵就是。


    “您有推薦的先生嗎?我可以多出些月錢,前提是必須有真才實學,品性好,能接受村學有姑娘。”


    老大夫略一沉吟:“有倒是有一個,就是家裏情況複雜點。”


    “您說說。”


    “他是我一個病人,也不是多厲害的病,就是娘胎裏帶出來的體弱,好好養著也不影響正常過日子,更不會時不時犯病,可惜那一家子沒一個拎得清的。”


    這是被家裏人欺負了?喬雅南聽故事聽得更認真了。


    老大夫繼續道:“他在大伯家長大,每個月發給他的那點糧食全被他伯娘拿走了,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他這個秀才是全家人供出來的,他吃的每一口飯都是他們家給的,他得感恩,便是幫人寫點書信掙幾個錢都被他伯娘搜羅走了。”


    喬雅南能想像出來那是一家子什麽人了。


    老大夫顯然對這一家子的情況摸得挺清楚:“他娘生他時難產沒了,不到十歲親爹又沒了,確實也算得上是在大伯家長大的,說是吃他們家飯長大的也不為過,不過也沒吃過什麽飽飯就是了。”


    喬雅南不解:“這樣的人家怎麽會送他念書?”


    “他親爹就是秀才,早年也攢了幾個錢,早早就給他開了蒙。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天後,就把他送到好友辦的私塾,手裏大半的錢也給了他,既是束脩,也是讓好友時不時幫他買些紙筆。那好友是個信人,供了他多年的筆墨紙硯,時不時還領家裏吃頓飯,要不是有他接濟著那小子哪有力氣去考秀才。隻是家事他插不上手,再氣也沒辦法,偏小子身體還不好,遠走都不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搓磨。”


    老大夫看向聽得入神的丫頭:“他品性沒問題,這點我可以做擔保,隻是你要考慮清楚,他大伯那一家子不是省油的燈。”


    “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唄。秀才要是身體好,或者性子硬,他們都不敢做得這麽明目張膽。”


    “有辦法?”


    “老大夫聽過‘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嗎?”


    老大夫笑:“現在聽到了,你準備怎麽磨他們?”


    喬雅南搖搖頭:“我不是惡人,鎮不住他們,得找他們眼中的惡人才有用。”


    “比如?”


    “宋隊長不知道有沒有空接個私活。”


    老大夫指指她,笑得胡子亂抖,揚聲道:“黃爻,去趟程秀才家,就說我新得了個方子,對他身體有好處,請他來一趟。”


    黃爻高聲應了,飛快往外跑。


    正好來了病人,老大夫去看病,喬雅南去鋪子裏看了看,鬆叔去聞其然那邊幫五天忙,這邊鋪子這幾天都得毅叔他們忙著,好在年前分的錢多,並且三月末又會分一次,他們幹活有勁得很。


    “泡筍賣得很好。”喬昌毅站在門口不進裏間:“有好些人早上來買了一趟,沒多久又來買了不少回去,這些貨怕是隻夠賣大半天的。”


    聞其然鋪子裏上的新品這邊也上了,得到這個反饋也不意外。這泡筍是真的開胃,家裏最近早上都用這個配粥吃,連著吃了幾天都還沒膩。


    “今天就賣這些,沒買到的讓他們明天早點來。”喬雅南打算玩一手饑餓營銷:“最近都賣這個量,有人問起就說這東西做起來麻煩,要好些天才能出一批貨。”


    喬昌毅若有所思:“讓他們想吃吃不著,越吃不著越想吃?”23sk.


    “就是這意思,最近家裏忙,筍的量也受影響,賣得慢一些無妨,等天熱起來更好賣。”喬雅南合上賬本起身:“黃老大夫讓人來買了嗎?”


    “沒來,最近都來得不那麽勤了。”


    “辣條那些吃多了也膩,你幫我裝半缽泡筍,我給他送去。”


    老大夫沒想到她出去一趟就帶了吃的回來,試了試味道很是喜歡:“這辣子在你手裏都玩出花來了。”


    “用新鮮的辣子泡筍更好吃,可惜沒有,去年我留了些籽,今年打算自己種一些。”


    老大夫知道她做出來肯定有自己一份吃的,心裏也多了期盼。


    “程秀才家離著很遠?”


    “不遠,就住縣裏,多半是要聽他大伯娘一番話才出得門來。”


    正說著,黃爻扶著一個瘦弱的男子走進來,喬雅南看他走路都要讓人扶就有點打退堂鼓,可等他走近了,看他挺直的脊梁和眼裏的光芒,她這點退意頓時沒了。


    她喜歡這個不屈的眼神。


    “黃大夫,黃爻說有個新藥方?”


    他這迫不及待的樣子讓人心酸,老大夫都有些後悔用這麽個理由了,領著他們進了裏屋,示意兩人都坐下才慢聲道:“是我考慮不周,讓你白高興一場。”


    程秀才哪還不知這話什麽意思,期待的表情漸漸散去,臉上仿佛蒙了一層霧,但還是溫聲道:“無礙,您定是有事找我方這般說。”


    “這姑娘是桂花裏的裏長,她要在村裏辦個村學,來問我有沒有人推薦,我想到了你。”


    程秀才看向一邊的姑娘有些驚訝,女裏長?這可不多見。


    他卻也不在這事上多說什麽,傾身道:“在下程禮,見過姑娘。”


    喬雅南回禮:“小女姓喬。”


    “喬姑娘。”程禮看向她:“在下身體孱弱,連多走幾步路都喘,怕是會讓姑娘失望。”


    “授課時先生坐著無妨。”


    “……”是這個問題嗎?程禮看向黃大夫,不知該如何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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