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曉春直接坐到她身邊推了推她的腦袋:“仔細說說。”


    沈懷信忙伸手虛護著,雖然知道呂曉春這是把她當自己人對待的親昵動作,但手動得比他腦子快,他沒辦法。


    呂曉春要笑不笑的看他一眼,沈家人還真是一個德性。


    喬雅南抱著頭就是不抬起來,甕聲甕氣的道:“不可能的事就不要說它了。”


    “現在不可能,不代表以後也不可能,你說出來我參詳參詳。”


    喬雅南歪頭去看懷信,‘後悔’兩個字大大的寫在臉上。


    沈懷信撥開她額前的碎發:“不想說就不說,無妨。”


    呂曉春張了張嘴,到底是歇了逼一逼她的心思,這丫頭已經足夠用心了,每日從衙門回去後都挑燈夜戰到深夜,堆在書案上的麻紙肉眼可見的一日比一日厚。


    剛才那幾句話隨口就說出來了,顯然並非一時興起想到,在她心裏應該是有一套完整的章程了,隻是她覺得做不到,說出來也無用,索性就不說。


    不怪她這麽想,富裕裏幫扶貧困裏,富裕縣幫扶貧困縣,富裕府幫扶貧困府,是有點異想天開了,桂花裏隻有一個,喬雅南也隻得一個。


    得了懷信的支持,喬雅南有底氣了,抬起頭來就要敷衍過去,可見到呂先生惘然的神情,到了嘴邊的俏皮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人心古今相同,有自私如衛清源那樣隻管自己過得舒坦的人,有如懷信這般有擔當敢做敢為的人,有不怕死直諫的人,也有呂先生這般為著一個信念數年如一日在堅持著的人。


    不一樣的,是所處的時代。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喬雅南垂下視線把玩自己的衣襟:“從表來說,富裕地方得從口袋裏掏錢出來補貼飯都吃不上的貧困地方,從裏來說,他們得想辦法讓那個地方能自己吃上飯,這樣的幫扶是有時效性的,什麽時候扶起來了,富裕地方也就功成身退了。可是,憑什麽呢?憑什麽有錢的就要幫沒錢的?有錢還有錯了?”


    共同富裕這樣的口號,喬雅南可不敢喊,會被燒了的。上下尊卑如此嚴重的朝代,要做到共同富裕那真是做夢。


    呂曉春長歎一口氣,這真是聽著就無望。


    “我們可以在常信縣試試。”對上雅南的視線,沈懷信溫聲道:“有你領著桂花裏在前邊開道我才敢這麽說,從小的地方做起,若能做出點成績出來,我們才能告訴別人,此事並非不能成。”


    喬雅南咬住唇,緊緊握住懷信的手不知說什麽好。她也想試試,今日之行給她的震撼太大了,這是她看到的,還有更多她看不到的地方,那裏的人不知過著怎樣悲慘的人生,她無法不去想,要是能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一點呢?即便隻是一指甲片那麽大的好,那也比什麽都不做好。反正本就想把常信縣做成典範,隻是在這個過程中再添點料進去,不差這點了。m.23sk.


    呂曉春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兩人一個敢想,一個敢做,堪稱絕配。


    “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說,我必竭盡所能。”


    沈懷信搖搖頭:“有雅南已經是常信縣優於其他縣的地方,若再得到先生的幫助,將來即便是成了也水分太大。這條路想要走成,首先得這條路大家都能走,不必有沈家,不必有京城的任何幫助也都能走才能走通。”


    呂曉春看看他,又看看喬雅南,點頭道:“知道了,我們不插手。”


    親手給自己身上再壓了一座大山,喬雅南心裏反倒安寧下來。


    她曾經投生在最好的時代,在那裏再尋常不過的事在這裏也是奢望,她沒有鴻鵠之誌,隻想盡她所能的給大家的米缸裏多添一把米,多吃一口飯。要做到肯定不容易,但這是她會的,就算最後未成,努力過了她也就覺得心安。


    回到縣城,沈懷信沒理會下屬,直接讓忠叔將馬車趕回家,已經過飯點了。


    飯後,呂曉春離開去找自己的人。


    終於沒這麽個人在身邊,兩人都覺得輕鬆不少,說話更自在了。


    “縣丞那些人裝瞎了那麽多年,你要辦他們嗎?”


    懷信把最大,顏色也最深的桑葚挑出來,邊道:“暫時沒這打算,他們才是常信縣真正的地頭蛇,若他們經過今日所見後能多出幾分力,於此事也有利。”


    “之後就既往不咎了?”


    “做官不能過於方正,傷人傷己。”找到一顆最大的,沈懷信直接喂到她嘴裏,笑道:“他們身為下官,端看上峰怎麽用他們,往好了用是良吏,往歪了用自然就做不了好人。如今他們聽我號令,若他們辦事得利,我自然不翻舊賬,若在我手底下陽奉陰違,我豈會容他。”


    “就算他們以前欺壓百姓,背有人命?”


    吃得嘴唇都黑了的喬雅南全不自知,一張口滿嘴烏黑,沈懷信忍笑,惡趣味的繼續投喂:“來此我就查過了,他們的惡都算小惡,沒到那個地步。”


    那還成,又吃了一顆,喬雅南點點頭心想,論為官之道,她拍馬都不及。


    想著馬車上說的那些話,喬雅南心裏有些沒底:“呂先生是太後的人,我告訴她這些,她是不是都會告知太後?”


    “不會事無巨細,她覺得該讓太後知曉的才會告知。”沈懷信沒有說的是,就她說的那些全都是該讓太後知道的,呂先生急著離開,怕就是寫信去了,以她的記性,一個字都不會少。


    喬雅南單手托腮,張著烏黑的嘴一口一個吃著甜甜的桑葚,模樣那叫一個悠閑。


    “明天開始我打算往各個鄉走走。”


    沈懷信喂食的動作一頓:“這幾日我要忙平鳳鄉的事,等我幾天?”


    “你忙你的,有沈切他們跟著就行了。”


    “不是擔心這個,天天在衙門哪能知曉百姓的日子怎麽樣,我想親眼看看。”


    喬雅南稍一想:“這不是去一趟就夠了的事,你閑了隨時和我去就是。”


    沈懷信一聽也就不堅持了:“那好,我讓忠叔跟在你身邊,他懂得多,和人打交道也厲害,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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